他吸气,调整情绪,忿忿地按下车窗,恶脸相向。
  “太好了,你还在……”耿唯心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汤巽睨住她因跑步而红润的脸庞,有股想立即离开的冲动。但终究还是忍下,强迫自己暂且摒弃成见,与她好好谈谈。
  “上车。”他的脸部线条紧绷,口气不太甘愿。
  “咦?”耿唯心愣住。
  “有事跟你谈!”他没好气的解释。“你最好在我还没改变心意以前,赶快上来。”明明有求于人,却带着几分威胁。
  “你想通了吗?!”耿唯心很开心,绕过车头,飞快的打开车门,就要钻进副驾驶座。
  “坐后面!”汤巽投以锐利的眼神,制止她坐他在身旁的车位上。
  耿唯心卡在车门与座椅之间,姿势不怎么雅观。“坐旁边比较好谈话。”她傻呼呼的直言。
  “坐后面!”汤巽咬牙,加重语调,冷冷的命令。
  耿唯心盯着他好一会,怀疑她若不照做,会被他的长脚狠狠踹出车外,因为他的眼神杀气腾腾……
  于是,她缓慢的往后爬,退出前座,重新移到后方坐定。
  汤巽从镜中看到她不懂含蓄,和花痴没两样的目光,顿时产生一阵强烈反感。事已至此,他也只能选择忍耐。
  车子上路,耿唯心像个孩子似的,手舞足蹈、欢呼了起来。“哇!我第一次搭宾士耶!”
  汤巽的俊颜由青转黑,紧握住方向盘的手,指节微微泛白,藉以发泄满腔的怒气。
  耿唯心东摸摸、西瞧瞧,对每样东西都充满好奇,仿佛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不要乱动我的东西!”汤巽沉声斥喝。“你安分的坐好。”
  “噢……”耿唯心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规矩的乖乖坐定,继而把视线转移至窗外的景象。
  汤巽这才得以专心开车,注意路况。
  十分钟的路程,他载她来到一家高级咖啡厅。
  女服务生见到他,露出灿烂的笑容欢迎着。“汤先生,一个人吗?”气质脱俗的女孩,有着柔柔的嗓音,是一所知名艺术学院音乐系的学生,每天下课后,都会到这家咖啡厅打工。
  女孩初见他,便被他英俊的外表吸引,偷偷爱慕着他。
  她决定,在圣诞节时向他告白,表达心意!
  第2章(2)
  汤巽回以一记礼貌性的微笑,头点了一半,才恍然记起此趟尚有人同行,只好改口。“两个人。”
  女服务生这才注意到,他身侧站着一个穿着俗气的女人,清丽的脸蛋顿时掠过一丝愕然。“是……跟这位……小姐吗?”她受到不小的打击。
  汤巽颔首。天晓得他多想否认、多想撇清!
  “这边请……”女服务生神色黯淡,笑容已不复见。
  招呼他们入座,她开始为他们点餐。
  汤巽点了一杯不加糖和奶精的蓝山咖啡,然后把菜单还给女服务生。
  耿唯心则捧着菜单端详,嘴里念念有词。“好多东西喔……看不完。”
  “点你想吃的就行了。”汤巽放缓语调,尽量克制脾气,避免引来更多好奇、惊异的侧目。
  “那我要重乳酪蛋糕、蓝莓蛋糕、牛肉起士可颂、总汇三明治,以及一杯热可可。”耿唯心一口气说完,双手把菜单递还,并附上招牌笑容一枚。
  她每点一样东西,汤巽眉心的皱痕就越深,俊脸越沉。
  年轻秀丽的女服务生盯着她,眼神透露出敌意。
  耿唯心歪着头、睁大眼,狐疑的与她对望。“怎么了吗?”她警觉地问。
  女服务生连忙别开视线,复诵一遍他们的餐点内容。“请问有什么错误的地方吗?”
  “没错。”耿唯心抢答,然后接着小声的说:“可以麻烦你尽快上菜吗?我好饿……”
  “呃……”女服务生微愣。从没看过像她这般“直接”的女生……
  “嗯……好,我会特别叮咛厨师。”碍于正在工作中,她也只能牵动嘴角,陪笑应允。
  服务生离开后,逼得汤巽不得不正式面对问题。“找你来是想……”他顿住,并非拉不下脸来拜托她,而是想到往后因为案情需要,必须长时间、频繁的与她接触,而便有所却步。
  迟迟等不到下文,耿唯心兴冲冲的追问。“想怎样呢?”她睁大眼睛,十分好奇。
  不过,汤巽一点都不觉得她可爱,反而觉得她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他斟酌再三,在她殷殷企盼的眼神中,终究还是启齿。“争取遗产的官司,我决定交给你。”
  “喔──”耿唯心拉长尾音,随后猛然抬头。“欸?!真的吗?”她的音量不小,成为咖啡厅里的噪音来源。
  汤巽敷衍似的,含糊地应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耿唯心的声音比刚才更洪亮,招来许多白眼却浑然不觉。
  简言之,就是“白目”!
  汤巽一直心存质疑,这种少一根筋、甚至或许根本没有神经的女人,到底是怎么当上律师的?
  他回避着她灼热的感激目光与漾着笑、异常红润的脸蛋,没有跟她多说一句话的意愿。
  耿唯心立即从随身的便宜背袋翻出一叠资料夹和记事本,马上进入工作状态。
  她一手翻阅资料,一手在本子上振笔疾书,连嘴巴也没闲着,以律师的身分交代道:“遗产官司的结果,向来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判决,不服的话,就要再上诉。”
  汤巽盯着她专注认真的神情,对她前后判若两人的转变感到诧异。“嗯。”他难得有所回应。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搜集你确实是曹仲观亲生儿子的证据,这样才有资格争取遗产。”耿唯心告知他当务之急。
  “证据?”汤巽低喃,若有所思。
  “像是曹仲观生前,是否曾资助你和你母亲的生活费、或是银行往来资料、书信……等等,证明曹仲观曾对你有扶养的事实。”耿唯心为他解惑。
  汤巽的面容凝重,这场官司困难重重,但,他心意已决,开始了就绝不收手。
  “最快、最直接的方式,当然就是检验你和曹仲观的DNA,不过,这项可能性已经是零。”耿唯心在笔记本上的某一条方案上,划上一条横线。
  她的语气严肃,与平时笑容满面的模样大相迳庭,散发出一股不容忽视的专业与凛然。
  汤巽不自觉瞅着她低垂的侧脸出神,对她的排斥与厌恶感,蓦地减少泰半。
  一般而言,律师不是应该先和委托人谈好价钱,才会给予官司方面的意见?
  而这几天下来,她死缠烂打的想求得这个如同烫手山芋、没人敢接的case,不正是想狮子大开口,狠狠敲他一笔?
  有关于价码的事,她只字未提,就直指官司的进行方针。
  正当他思索与困惑之际,服务生送来了饮料和餐点,
  一嗅到食物的香气,耿唯心的注意力旋即从文件中抽离,记事本随手一塞,迅速抓起餐具,呼噜噜的吃了起来,丝毫没有形象可言。
  她狼吞虎咽的吃相,活像饿了许久的难民,汤巽不禁看傻了眼。
  短短几分钟,耿唯心就把切成四等份的三明治解决掉,塞满食物的双颊,让她看起来十分滑稽可笑。
  然而,她并未因此缓下进食的速度,伸手端起置于左手边的骨瓷杯,灌了一大口──
  汤巽察觉她拿的是他点的咖啡,想开口阻止却为时已晚。
  “噗──”耿唯心差点把嘴里的东西全数喷出来。美味的三明治与最不喜欢的苦味掺杂在一块,教她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秀丽的五官因而扭曲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