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杯从她手中滑落,清脆声响像风铃摇荡着她的呼吸,温热的液体渗人被单,迅速消逸于那绘着淡粉花卉的世界。
“为、为什么?”她傻了。
“因为我想。”他简洁地回答,捧起她的脸,前额抵住她的,“你好甜。”低哑的嗓音宛如琴弓,柔柔撩拨着她的心弦。
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回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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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律师最近知名度很高呢。”又到了下午茶时间。今日,三三两两聚在二十四楼交谊厅内的男女,开了个有趣的话题,焦点正是刚被某娱乐杂志评为台湾十大雅痞新贵之一的楚怀宇。
“你是指他当选十大雅痞新贵这件事吗?”刚进事务所才半年的菜鸟助理兴奋地接口,“我也看到杂志了,好帅啊。”
“对啊。”暗恋心事在事务所内已呈半公开状态的咖啡女郎,爱娇地笑了,“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杂志上的相片?粉红色衬衫耶!我还是第一次看楚律师穿那种颜色,简直帅得没话说。”
“要不是因为他最近接了那个大集团的案子,今天被选上杂志的可能就是我了。”穿着向来中规中矩的某男律师哀怨地道,“那小子可真不是普通的好运啊。”
“你的意思是,作为一个雅痞新贵,你的品味不比怀宇差罗?”穿着光鲜亮丽的红茶女郎加入谈话,红唇微弯,“明天穿件粉红衬衫来瞧瞧。”
“语涵,你非得这样拆我的台不可吗?”
“只是想澄清一点,男人有钱、有名,并不代表就有品味。”莫语涵丝毫不给同事面子,“你说对吗?”
“是是是,你说什么都对。”这女人!“拜托帮我注意一下,以后绝不要安排我跟语涵合作同一件案子。”对他半真半假的抗议,莫语涵只是优雅地耸耸肩。
“不过真的很奇怪,楚律师以前穿衣服很严谨的,怎么会穿成这样上镜?”菜鸟助理发出疑问,“而且最近我在走廊碰见他时,经常听见他哼歌哩。”
“我也觉得他最近不像以前那么严肃了。上回我在电梯里遇见他,他居然还跟我开玩笑。”咖啡女郎勾起梦幻般的微笑,“他对我笑耶。”
“那很不可思议吗?”莫语涵蹙眉,“怀宇以前又不是没笑过。”
“可他很少主动对人笑的。”
“他的秘书告诉我,最近他经常要她帮他去买一些小点心带回家。”
“哦?给他儿子吃吗?”这下莫语涵可讶异了,她不知道楚怀宇这么宠儿子。
“嗯,还有他家的保母。”
“保母?!”惊愕的呼喊在交谊厅里此起彼落。
厅内众人面面相觑,为这则最新的八卦新闻感到吃惊。
楚怀宇特地带点心回家给他儿子的保母?怎么回事?“要听内幕消息吗?”菜鸟助理忽然神秘地眨眨眼,“我知道他儿子的保母是哪一个哦。”
“是哪一个?”无数对发亮的眼集中于菜鸟助理身上,“是那天来参加笔试的女人之一吗?”
“嘿嘿。”瞬间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菜鸟助理不禁飘飘然,“据说就是那个——”跩跩地一顿。
“哪个?”
“泼了他一身咖啡的那个女孩。”
“嗄?那个毛躁的女孩?”讶异的喘息再度在交谊厅内交织。
“不!不可能!你不可能是暗示楚律师--”
“为什么不可能?爱情这回事本来就很难说。”于是,交谊厅内开始上演一场辩论会,正反两方为了推论某项难以置信的事实,各自提出精采绝伦的申辩及论证。
负责上阵的代表滔滔雄辩,旁听的众人则听得津津有味。一片混乱中,唯有莫语涵心不在焉,纤长的手指紧紧扣住茶杯,秀眉深锁。
然后,她甩了甩头,决定不理会这场荒诞的辩论会,直接找当事人对证去。
来到楚怀宇的私人办公室,莫语涵看见他正跟秘书交代事情。
“有他的消息立刻通知我。”
“嗯。”方秘书接过一叠资料,点点头,瞥了一眼忽然闯进办公室的莫语涵,“如果没事,我先出去了。”
“有事吗?”显然也是刚回到办公室不久的楚怀宇,看来有些疲倦,上半身深深陷人椅背。
莫语涵瞪视他,“究竟怎么回事?”
“嗄?”突如其来的质询令楚怀宇挑了挑眉,他伸手松开领带,望向气势凌人的莫语涵,“我们什么时候上庭了?”
“上庭?”莫语涵一愣。
“在质询证人以前,至少要让我先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吧,莫律师。”湛眸隐隐跃动笑芒。
他在开玩笑?莫语涵不敢相信地瞪大眸子。楚怀宇竟会对人说笑?“我——”嗓音忽然梗在喉头。
“是不是听说我接受法官庭外和解的条件了?”
“庭外和解?”她呆了下,“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来问我有关那件大案子的事吗?”他微微一笑,“我说服委托人庭外和解了。”庭外和解?他是指那件如果胜诉绝对会让他狠狠赚上一笔,同时名气更加水涨船高的侵权案吗?“为什么?你明知道可以胜诉的!”
“对手是那种毛头小伙子,胜诉也没什么意思。”他淡淡回应。
“可是……你是怎么说服委托人接受和解的?”大集团财大势大,气焰高得很呢。
“我‘暗示’他们,如果不接受,可能反而会赔上很大一笔。”
“怎么会?”她不解。
“因为我有个‘朋友’或许会替对方辩护。”他淡笑,摘下眼镜,慢条斯理地擦拭着。
意思是,如果委托人不接受庭外和解,他会想尽办法让这场官司败诉。
她瞪着他闲适的动作,“怀宇,你……最近真的怪怪的。”
“哪里怪了?”
“你从前不会这样的。”
“不会怎样?”
“不会主动对人笑,不会跟同事开玩笑,不会因同情被告而宁愿得罪委托人,更不会吩咐秘书买什么点心带回家……”
“是因为那个保母吗?”
“保母?”
“是因为她,你才像变了一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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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单白芷,他才变了吗?她,改变了他吗?楚怀宇不确定。事宣上,他连自己是否改变了都不曾察觉,又怎能确定自己是因为她的影响才有了变化呢?挺拔的身躯在经过玄关的落地镜前,他停下来端详那张不再总是面无表情的脸庞,他凝望自己,望入那对墨幽深潭。
他真的变了吗?一双眸子不再清冷,透着微暖……也许他是变了。
他搁下特地带回来的蛋糕,脱下皮鞋,悄悄踏进屋内。
一阵呢哝笑语传来,勾起他唇角淡淡一扬。
“蛋白质,你骗人!”是他儿子控诉的嗓音。
“我没骗你,信不信由你。”是单白芷甜美的嗓音。
“那只是电影、故事书,不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不是真的?”
“可是--”漂亮的黑眸在望见他时蓦地一亮,“爸爸!你回来了。”楚翔飞从客厅地毯上跃起,“今天怎么这么早?”
“我回来得早不好吗?”
“不!当然好。”小脸微红,回他一个灿烂笑容,“我太高兴了。”楚怀宇也笑了,伸手揉揉儿子的头,眸一转,落向同样笑意盈盈的女人。
“嗨。”他打招呼。
“嗨。”她轻声回应,下意识地伸手卷绕着发尾,似乎有些紧张。
她今天没扎马尾,一头黑发难得柔顺地直直垂落肩后,而她紧张的小动作让那头秀发显得更加动人。
“对了,问爸爸吧。”楚翔飞没注意到两人之间不寻常的电流,兴奋地一拍手,朝单白芷扬起胜利的笑。“爸爸一定不会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