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白质。”他低声唤她。
单白芷微微一笑,“醒来了吗?感觉怎么样?”
“肚子……痛。”他轻轻喘着气。
“我知道。”她紧紧握住他的手,“还很痛吗?”
“有一点。”他点点头。
“很快就没事了,忍耐一会儿。”她安慰他。
他没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她,迷蒙的双瞳敛去平日的骄纵后,宛如小动物一般“怎么啦?”她有些慌乱地抚上他前额,“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发烧了吗?”他伸臂扯下她的手,摇摇头。“我爸爸……不来吗?”
“啊。”她一愣,连忙扯开一抹笑,“我刚刚打电话给他了,他说马上就来。”
“真的吗?”他似乎不相信。
“真的。”
“他有没有……他很担心吗?”
“当然担心啦,所以才说要马上来看你啊。”他苍白的唇角拉开笑弧,浅浅的、却很可爱的笑。他看起来很开心,虽然脸色仍因虚弱而苍白,可黑瞳却点亮了星芒。
他紧张兮兮地交代,“蛋白质,如果爸爸来时我睡着了,你要……要叫醒我哦。”
“放心吧。”她一阵心酸,却仍挤出微笑,伸手揉揉他的发,“我会叫醒你的。”
“好。”他点头,慢慢掩落羽睫,可才一会儿又迅速睁开。
“没关系,睡吧,我会叫醒你的。”
“嗯。”他应道,却仍不肯闭上眼。
她心一扯,“翔飞,你很累了,不是吗?”
“我……还好。”他低声说,伸手揉了揉眼。
他努力想保持清醒,澄亮的眸子闭了又张,张了又闭,挣扎数次,直到极度的疲倦终于征服了那瘦弱的身躯,他才不情愿地坠入沉沉梦乡。
单白芷静静望着他,颤抖的指尖顺着小男孩高挺的鼻梁,抚过沁凉的颊,停在那小小的、纤瘦的肩。
他只是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啊,一个漂亮、聪明、任性,却也极度渴望父爱的孩子。他生了病,一心一意等待父亲来探望他,可那男人却只在乎那个见鬼的会议!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握紧双拳,指尖狠狠掐入掌心。
“爸爸……”楚翔飞忽然在睡梦中唤了一声,眉尖颦着,小嘴却勾起淡淡笑痕。
是的,他很期待,就算小小的、心灵隐藏着惶惑不安,他仍然拚命说服自己父亲是深爱他的、会来看他。
他会来……他一定要来!单白芷蓦地站起,最后瞥了沉睡的小男孩一眼,她旋过身,狂风般的卷离病房。
★★★
“楚律师!楚律师!”会议室门扉被推开,正与委托人敲定上庭细节的楚怀宇剑眉一聚,他扭过头冷冷瞪向忽然闯进会议室的女人。
“什么事?方秘书。”
“有个女人……坚持要找你。”察觉他冰冷的怒意,方秘书不由得一颤,“她、她——”
“你不知道我在开会吗?”
“我知道,可是、可是——”
“是我坚持要进来的。”清亮的嗓音响起,跟着,单白芷娇小的身影闯人会议室。
束着马尾、衣衫微乱的她,一下子集中了室内众人的视线,他们愣愣瞧着这个貌不起眼、眸中熊熊烈焰却足以烧透在座每个野心勃勃男人的年轻女孩。
看着其他人惊愕的眼神,楚怀宇神情更冷,拧眉瞪视她。
她毫不畏惧,“我有话跟你说,楚先生。”
“我在开会。”
“我知道。”
“没人告诉你擅自打扰别人开会不礼貌吗?”
“没人告诉你身为一个父亲就应该尽到做父亲的责任吗?”这白痴女人!楚怀宇咬牙,“对不起,各位,今天的会议暂时到此为止,可以吗?”
“没关系,楚律师,你忙你的吧。”见场面尴尬,委托人的代表们也很识相地立刻收拾东西。
“不好意思。”打发其他人离开后,楚怀宇反手关上会议室的门,清冷的目光落定单白芷身上。“单小姐,我警告你--”
“翔飞想见你!”她扬声打断他,激动的红霞染上颊,映得明眸中的辉芒更加灼亮逼人,“你生病的儿子想见你!你半个小时前就知道他躺在医院里打点滴,居然到现在还在开这个鬼会!你一点也不担心他吗?一点也不在乎他会变成怎样吗?”
“单小姐,我聘用你当保母,不就是为了让你照顾他吗?”他反问。
“我是他的保母没错,可我代替不了他的父亲!我能陪着他上医院、陪着他打点滴,可他想见的人是你!”
“我告诉过你,开完会后我会去看他。”
“你知不知道为了怕错过你,他一直不敢睡?!他明明很累了,却还拚命撑开眼睛要等你,他一直揉眼睛,拚命揉眼睛……”控诉的嗓音一梗,她握紧双拳,命令自己不许流泪,可明丽的双眸依然浮漾点点泪影。
她哭了?楚怀宇身子一绷,一种无法形容的怪异感觉在胸臆间漫开。他瞪着她,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总之你跟我来!”她扯住他手臂,不顾一切地将他拖出会议室,“现在马上到医院去。”
“单小姐!”
“我说跟我来!”她回头瞪他,泪水与怒火交融的眼眸,逼得他呼吸一凝。
她一路拖着他,吸引了无数震惊与好奇的视线,瞪着情绪激昂的她与神情复杂的楚怀宇。
是无奈吗?总是面无表情的楚律师,此刻脸上的神情是……无奈吗?事务所的其他同仁皆不敢置信,愣愣地伫立原地,就连楚怀宇自己也莫名其妙。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吃错什么药,竟然由着一个女人牵制他的行动!她指使他、命令他,在所有人面前这么拖着他,简直是践踏他的形象。
可奇怪的是,他似乎并不感到愤怒,反而觉得这样的情况有点……可笑?他由着她拉自己离开,由着她招来计程车将两人送往医院,由着她拖着自己走向病房。
他为什么让她这么做?这情况简直就像……就像一个男人忍不住纵容他的女人似的——纵容?!念及此,浓黑的眉峰再度攒起,湛深的眸重新凝聚风暴。
他冷冷地瞪视她,冰锐的眸光足以卸下任何一个人倔强的武装,可她却咬着唇,坦然回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
“我随时可以开除你。”
“我……知道。”她容色一白,像终于领悟自己做了什么,眸底闪过一丝懊恼。
“我、我、我为刚刚的事情……道歉。”
“道歉?”他一撇嘴角。
“对不起,楚先生,我知道刚刚我有些欠缺考虑……”双颊染霞,她急急地解释,“但我只是担心……”
“担心?”
“楚先生,翔飞真的很想见你。他还那么小,很需要亲情与关爱,真的很需要,所以——”
“单小姐。”他截断她,眸光更冷了。
她呼吸一颤,“什么事?”
“我说过,希望你不要对翔飞放太多感情。”
“我——”
“你只是他的保母,不是他什么人,最好不要过于关心他。”
“你--”她颦眉,“可是你当然不希望我对他漠不关心吧?虽然我只是个保母,可是--”
“我说过,请你遵守应有的分际。”
“你!”她握拳,眸中点亮两簇火苗。
他冷冷开口,“如果你做不到的话,请你离开。”哦!她想杀了这个男人!“你怎么说?单小姐。”她怎么说?她想叫他去死!“我……”她说不出话来。
“你想辞掉这份工作吗?”
“我--”
“爸爸。”轻细的呼唤忽地扬起,跟着,一双纤细的手臂从后头环往楚怀宇的腿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