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娇啊。”图书馆的管理员头也不抬地看着娇娇连夜写的故事。
“我一直想问个问题。你爸爸是老师,你的名字是从金屋藏娇来的吧?”
“当然不是。”是爸爸说她像个小公主娇滴滴的,才叫她娇娇。“我才不想金屋藏娇呢,要藏也是由我藏,才不让别人藏我。”
“你家里的问题不小吧?”
“嗯?”不会啊,除了爸爸笨了点,她觉得她家很正常很健康很美满。
“还是说,你的灵感来自于糖果屋的婆婆?”
“那我就直白了。有一对父女,长年被喂食着世界上最干净的食物,新鲜的肉类、不含农药的蔬果,看起来这对父女如此美好健康到可以挑战最长寿的人瑞,但最后却被掌厨的母亲当作最高级新鲜的料理吃掉了。”
那个被称呼元姐的女人慢慢抬起脸,卷起袖子,让娇娇看着她的鸡皮疙瘩。
“你是不是,非常痛恨你爸爸再婚?”这样子丑化那个再婚的女人。
“哪有!”她笑着抗议:“我阿姨人很好的,有她照顾爸爸,我很放心。”只是有时挺怪的,是她太敏感了,青春期的女孩应该时常敏感吧,她想。
“我看过你爸爸,上次他来送便当,他真的很疼你呢。”
“是啊。”她很骄傲地说。
“你们长得不太像。还好,女孩子长得不像爸爸比较好。”
“哪有!我跟爸爸很像呢!”她捧脸哀叹:“所以从小到大啊,我被爸爸这脸害惨了。”真有这么像?在她眼里不像啊,元姐疑惑,但也没有多问,又低头抚着手稿,赞叹着:
“年轻人真好,满脑子天马行空,上次你写的那篇钓鱼,害得我晚上恶梦连连,我们钓着鱼,其实也有其他怪物在钓着人类。那个……你……很喜欢写这种灵异恐怖?”
“也还好……”她没想过这问题耶。不过每次作恶梦后,需要发泄一下,不然问在心里,她肯定迟早会暴走,然后进入精神病院。
现在才发现,能让人跟她一块作恶梦,感觉很爽啊!
“你有没有想过去试试啊?”元姐指指图书馆里成册的书籍。“故事还好,但你描写主角内心的恐惧很……很能让人一块害怕。”
那当然,因为那都是出自自己的恐惧嘛。
“我没想过耶,这只是好玩而已。”
“你不考大学,难道想在家里当米虫?”元姐不以为然,不太喜欢年轻人的这种想法。
“谁说要当米虫的?”她认真地说着:“我可是有打工地,总要多方尝试才能摸索出我想要的未来嘛。”像最近,她就想学摄影。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拍下来留恋。
好比,可以拍拍那个挑染的帅哥啊,以后老了可以哈哈大笑,以前曾暗恋过这么优质的男人呢。
当然,人无十全,这个男人嘴很坏的事实就不要出现在她的记忆里了。
“……年轻真好啊……”元姐长叹一声。
柯娇娇弯眼笑着:
“对啊,年轻真好……我还年轻,心情还不定嘛。”哪能马上结婚生子呢?她结婚生子对阿姨他们有什么好处?三不五时催她早点结婚生子,真是。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咦咦,不对,我下午要去当临时演员,要身份证领钱,我忘了带……”虽然只有几百元,但她也是要努力存钱的。
她在图书馆打工到中午,匆匆吃完饭喝完那瓶菊花酒,赶紧骑车回家拿身份证。
今天太阳雨下个不停,但她连雨衣都来不及穿就冲回去了。
她的打工时间都算得很紧,下午一点去当路人甲,晚上五点去见网友,最好错过晚餐时间,等她在外头吃饱了再回家。
阿姨对爸爸真的很贴心,三餐都是低热量又新鲜健康的食材,仗着薛重陶做着有机食品的事业,一箱箱天然食品往她家送。
这二年来爸爸健康瘦身的速度比她还快,所以,她想,爸爸交给阿姨应该没问题了吧。
午后,她回到家门口,悄悄停了车,最好能避开阿姨,免得又听她唠叨。拜托,她十九呢,阿姨是想当年轻外婆上新闻是不?
她下车的同时,发现小卡车还停在边边。薛重陶还没出门吗?她以为他北上是有事要办的。
她蹑手蹑脚进入玄关,忽然听见阿姨一声讶叫。
“先生!先生!”
她蹑手蹑脚进入玄关,忽然听见阿姨一声讶叫。
“先生!先生!”
拜托,阿姨,你明明说他是你家远方表弟,为什么不统一叫法?一下先生一下重陶的,每次我安心了又被你挑起疑心,我也是很累的啊!她闷着气想。
她看见阿姨拿着薄薄的资料套,从书房里匆匆跑出来,绕道后面的小院子。
她家里有什么宝物值得阿姨大惊小怪到要给薛重陶这外人看?她掩不住好奇心,尽量不动声响脱下布鞋,穿过客厅、饭厅、厨房,最后来到小后门。
她微地探头。薛重陶站在后院,双手沾泥,正在移植一些芭蕉。
原来,后院里的芭蕉都是他种的啊。
“先生!”朱菊神色疑惑,呈上资料套给他看。“我怕我认错字了,你看,是不是我看错了,这是个养字吗?”
他闻言,转头朝向柯娇娇这方向,看向朱菊拿的东西。
她清楚地看见,他清恬的表情在刹那间定格了。
书房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以让这嘴有点坏的男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她又听见阿姨急促地说着:
“我想起娇娇她爸说过二天要去户政办事,我想我有时间,我替他跑一趟,找了半天才找到户口簿……先生,这是养女吧?娇娇是养女吧?那、那他真正的孩子在哪里?”
薛重陶没有答话,细长的目光几乎胶在那户口簿上了。
许久之后,柯娇娇才听得他淡淡地回着:
“是养女。”那声音,还是如往昔的清澈,却带点死心绝望的冷调子。
“先生,他父女俩动不动就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啊!是不是上面写错了?”
薛重陶将名簿拿过来,指腹轻轻移到上面的养字。
“那该怎么办呢?”朱菊急声道:“之前她身上明明有像唐僧那种好吃的味道,难道那是先生留在她身上的清气……如果真是养女,那娇娇她爸不就是柯家最后一人吗?先生你……就再也无法得到了……”
薛重陶恍若未闻,乌瞳仍是锁在那二字上面。
很久,他开口了:
“原来……是养女,难怪一点也不像……”
柯娇娇看着他难掩的失望神色。是不是养女,真的那么重要?还是说,在他、心里,爸爸真正的孩子才重要?
她撇开眼,不像让记忆留住他这种失望的表情。
这已经是超越她理解范围,进入非人类高级领域的对话,所以她还是不要加入的好。她小心翼翼退回厨房,打算保持静音模式离开再说。哪知,她注意力一直放在后院,右脚不小心踢到橱柜。
后院里的对话蓦地中止。
本来要逃之夭夭的柯娇娇,立即转身推开纱门,大声问道:
“阿姨,你有没有看见我的身份证……薛大哥,你不是有事要办吗?”
她眼神无辜,自认语气也无辜,临时演员真的不是当假的。
朱菊愣了下,连忙答着:
“身份证?我没有看见。”
柯娇娇抓抓头,烦恼地想了下,叹气说道:
“我再去房间找找好了。”
她无视那一直定在她脸上的细密目光,转头就走,走到楼梯时双脚虚软到没法上二楼,最后还是手脚并爬才一路爬回她的卧室。一进自己的卧房,立即把门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