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定站在原地,眼眸闪过一丝异样。
“怎么?还有什么问题?”
她定定神,强迫自己扯开一抹笑,“你就穿这样去?”
“不行吗?”他低头审视自己的穿着。Hugo Boss铁灰色西装,白衬衫,银色领带——或许搭配上有些保守,可绝不失品味。
“先生,这是一场化装舞会。”她翻翻白眼。
“我扮演的是投资银行家。”他答得流畅。
“投资银行家?”她愕然。亏他想得出这么混的造型。“拜托,如果不想扮演中古骑士,起码也装个运动选手什么的好吗?你这样子跟平常上班有什么不同?”说着,她挽起他手臂,“走,我先带你改头换面去。”
“依依。”一泛稳嗓音扬起。
“怎么?”朱依茗偏头微笑。
“不要试图改造我。”他警告她,“你知道我讨厌别人干涉我。”
“我知道。”她叹息。
她当然明白他有多讨厌他人的干涉,从小习惯独来独往的他,最恨有人插手他的生活。
当年会赌气跟他闹分手,也是因为他实在太过拒人于千里之外。
只是她没想到,过了这些年,他这死硬的脾气竟然一点也没变……
“可这是一场化装舞会嘛。”她不死心地溜了一眼他未上发胶的发,“不然这样,至少让我帮你的头发做个造型——”
“依依!”
“好好,我知道,算了算了。”眼见他脾气欲起,朱依茗连忙放软声调讨好,“其实你这样也不错,投资银行家也行,反正人帅怎样都好。”
楚怀天闻言,禁不住微笑,“愈来愈会讲话了,依依。”不愧是在纽约时尚圈打滚过的女人。
“不学会察颜观色行吗?”她噘嘴,“谁教人家对我一点耐心也没。”
“没有耐心的话,早把你赶出办公室了。”
“那倒也是。”凭楚怀天的脾气,怎会由她赖在他办公室数小时,干扰他工作?
他能纵容她如此,已算是破例了。
若非她是他前女友,又懂得撒娇,他会对她如此吗?是否,在他心目中,她仍然占据着最特别的地位?
她很想试试。
想试试看自己是否比那个他娶回家当妻子的女人还重要;想知道他是不是真如表面上假装的那般,对妻子的离去毫不在乎。
她想知道,自己是否有重新得回他的希望。
☆ ☆ ☆
这就是时尚界办的舞会。
会场的布置,像在玩一场流行游戏,冷色调的金属餐桌,畸形怪异的各式座椅,五颜六色的灯光交错映射,更添诡魅气氛。
就连穿梭于宾客间的服务生都打扮奇特,从苏格兰高地的方格裙,到后现代的前卫太空衣,让人置身其中,有种时光错乱的恍惚感。
“好玩吧?”一踏进厅内,朱依茗兴致便高昂起来,冲着楚怀天娇娇地笑。
他皱眉,“光怪陆离的,真刺目。”他严苛地批评,精锐的眸光迅速扫视会场一圈。
“在找人吗?”朱依茗娇声问。
他收回目光,迎向她若有所思的表情。“没有。”
“在找你老婆吧?”她笑,“或者,我该说‘前妻’?”
“离婚手续还没完全办好。”他淡应。
“也就是,你现在仍是有妇之夫?”
“嗯哼。”
“太好了。”她挽着他臂膀,“我最喜欢这种挑战了。”
“挑战?”
“勾引别人的男人。”她眨眨眼,半真半假地道。
“依依……”楚怀天正想说什么,会场忽然拔起一阵惊呼,他蹙眉,随着众人调转视线,发现一对璧人手挽着手在入口处现身。
女的身材窈窕,紫色面具半遮面,着一袭绣着紫玫瑰的和服,乌黑秀发俐落盘起,露出修长的颈项,更显气韵雅致。
男的身材英挺,戴黑色面具,钉着肩章的白色军装,让他整个人气势显得卓尔不凡。
“哇!那是叶圣恩吗?”他听见附近一个女人扬声喊,“帅呆了!难怪杂志选他为十大最佳品味男士。”
“他旁边的女人是谁?”另一个女人问。
“不知道耶。好像长得不错,气质挺好的。”
“啊,我认出她是谁了。”
“谁?”
“骆初云,英华的少东夫人。”
“你是说最近闹离婚那一个?”女人压低嗓音,掩不住兴奋。
察觉到数道好奇的视线立刻朝他集中,楚怀天平稳呼吸,沉着地回迎好事者放肆的眸光。
他知道他们在等着看一场好戏,闹分居的男女主角在时尚界的舞会中偶然相逢,又各自带着伴侣,迸裂的火花肯定精采。
“看样子他们扮的是日本艺妓跟军官。”朱依茗在他耳畔悄声道,“老婆成了别人的‘情妇’,你一定觉得不甘心吧?”
“只是化装舞会而已。”他淡声应道,身子却不自觉地绷紧。“初云要扮谁是她的自由。”
“是吗?你的意思是你不在乎?”
“我为什么要在乎?”他怒瞥她一眼。
她耸耸肩,“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很搭,感觉很相配。”
“是吗?”深眸一沉。
“听说她现在是叶圣恩的秘书,在公事上是得力助手,没想到私底下似乎也挺有默契。”
“……”
“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吧。”说着,朱依茗无视楚怀天的不情愿,硬拖着他往两人所在地走去。
人群自动分开,为即将短兵相接的两对让出挥洒空间。然后,毫不掩饰地欣赏起四人的脸部表情变化。
在紫色缎质面具的遮掩下,人们认不清骆初云面部的表情,可她仍感觉自己的情绪像被赤裸裸地摊在阳光底下。
她觉得伤痛。
虽然早料到怀天可能会陪同朱依茗出席这样的场合,可亲眼看到他时,心仍然抽痛得无法自已。
他真的来了……
“哈罗。”
“嗨。”
“你看起来不错。”楚怀天绷着脸部线条,“很漂亮。”
“你……也不错。”
“怀天根本不肯费心打扮。”朱依茗插口,“他说他扮的是投资银行家,穿套上班时穿的西装就来了,够混吧?”她娇媚地笑,柔软的身子半偎入楚怀天怀里。
骆初云瞪着她的动作,喉头干涩。
她是在挑衅吧?那美丽的眸里璀亮的光芒,明白蕴着挑战意味。
“他一向如此。”骆初云听见自己扬起温柔的嗓音,“事实上,他根本就痛恨这样的场合。”
“对啊,如果不是我一直闹他,他还不肯陪我来呢。”
骆初云淡淡地笑,虽然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笑得出来。她望向一旁神色凛然的楚怀天,脸上始终挂着那样清浅的微笑。
楚怀天呼吸不觉急促起来。
她在责备他吗?那清澄透亮的眸底,藏蕴着的是哀怨吗?为何当她这样柔柔地笑望他时,他竟觉得无法迎视呢?
“我们跳舞去吧。”叶圣恩开口,嗓音温煦,望向骆初云的眸子也同样温煦,“这首曲子很棒。”
骆初云收回眸光,转向他,“是你最喜欢的,对吧?”
“你还记得?”
“大学时你邀我跳舞,就是用这个理由。”
“嗄?是吗?”
“后来我发现,你大概对每个女孩子邀舞都是用这种藉口吧。”樱唇微勾。
“是吗?呵呵。”叶圣恩爽朗地笑着,“那学妹肯不肯赏脸呢?”
她浅浅一笑,玉手搭上他臂膀。
楚怀天神色阴沉地望着两人相偕步入舞池,军官与艺妓,在舞池里看来宛如天作之合。
“他们很配。”朱依茗娇声道。
他不语,只是一迳瞪着舞池中那翩翩起舞的一对,目光如电如火,强烈得令人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