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姊,二八是十六岁。”朱朗晨好心纠正,也不枉多年的中文私人家教。
吕飞絮泄好友的底。“她以前就常常补考国文。”语毕,她迅速吹熄蜡烛,免得被逼着许愿。
周均岚问:“小吕不是二十九吗?”
“No、No、No。”方言欢伸出食指摇了摇。“我们女人只算实岁,小吕小我十个月,那我就是二十八岁又十个月,四舍五入后就是二十八,了吗?”
那还叫四舍五入?朱朗晨和周均岚对视一眼,又看她一副“敢说不我就跟你拚命”的模样,皆乖乖地点头。
趁方言欢切着蛋糕,周均岚移到吕飞絮身边坐下,给她一个看来颇有分量的大盒子。“生日快乐。”
拆开包装过的盒子,吕飞絮脸孔一亮,里头是一套阿嘉莎·克莉丝蒂的小说。
“你怎么知道我一直想要这一套书?太棒了!”非常罕见地,她高兴地揽了下周均岚的肩头。“谢谢!”
“你喜欢就好。”
朱朗晨吃着蛋糕,脸色阴沈地看着对面的两人。
他对周均岚的好感正急遽下降中。
送礼物就送礼物,有必要坐得那么近吗?为什么还不赶快回到原来的位子?
还有那个吕飞絮也是,不过是一套书,以后他送她一百套都没问题,跟男人这样拉拉扯扯像什么话!她不知道她这样脸蛋嫣红的样子容易引人犯罪吗?
“我的礼物要等明天,我明天休假。”方言欢的声音打断朱朗晨的腹诽。
“不用了啦。”吕飞絮挥挥手。
“不,我坚持。”方言欢笑得神秘兮兮,随即又举起酒杯。“小吕来,干杯!”
“方姊,她已经喝够多了。”见吕飞絮的说话语调已有变化,朱朗晨赶紧阻止。
“大人喝酒,小孩子不要插嘴。”果然,吕飞絮醉了。“来,欢欢,敬我们的友谊!”
“敬我们的友谊!”
“她们每年都要这样疯一次。”周均岚解释。
“你倒很清楚。”话一出口,朱朗晨愣住。这么酸的话是他讲的吗?
周均岚却在短暂的讶异之后笑了,笑得像刚发现新大陆。
为掩饰尴尬,朱朗晨垂眸啜饮手中红酒,旁边又传来方言欢的声音。
“小吕啊,看在交情的分上,你就把你的第一次给了谁告诉我吧,不然我死都不瞑目啊~~”
“什么第一次?”吕飞絮茫然。
方言欢拿了粒花生米丢她。“还有什么第一次?女人的第一次啦!”
朱朗晨一口酒差点喷出来。看来方姊也喝多了,居然当着两个男人的面聊这种事!虽然说,他也好想知道……
“那个第一次喔……”吕飞絮双手捧着杯子,傻笑。“我没给出去啊,你白痴喔,我又没男朋友,要给谁?”
朱朗晨意识到自己正咧着嘴,赶紧敛起笑容。他高兴个什么劲啊?
“你前阵子不是跟我说你不是处女?!”
“骗你的。”吕飞絮又喝一口酒,笑得很得意。“谁教你说什么老处女都会变成像我一样怪!”
“你本来就是怪咖啊!”方言欢再丢一粒花生,随即又举杯。“来!敬怪咖!”
“不,我是怪咖中的怪咖,请叫我怪咖女王!”
“依照惯例,她们会喝到其中一人倒下为止。”周均岚莫可奈何地看着两个拼酒的疯女人,只能摇头。
朱朗晨已经满脸黑线,喝醉酒的女人真可怕。
最后,先倒下的是吕飞絮,她已经靠着沙发睡着了。方言欢则正用手指挖蛋糕上的樱桃吃。
“小吕,别在这睡,会着凉。”周均岚轻声唤她,但后者一动也不动。
“唉,你抱她上楼就好了,她也没几两重。”
那怎么行?!
“我来吧!”朱朗晨想也没想地出声。
周均岚眼中的笑意转瞬即逝,俊脸上又露出迟疑的表情,似乎认为这样不太妥当。“这……小吕毕竟是女孩子……”
“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要是想对她做什么早就做了!”朱朗晨很受冒犯。
周均岚笑了。“那就麻烦你了,来,欢欢,我送你回家。”
在朱朗晨的协助下,周均岚扶着东倒西歪的方言欢到屋外,将她在金龟车的乘客座上安置好之后,他向朱朗晨告别。
“慢走。”朱朗晨略微僵硬地回应一句,便转身回到屋里。
周均岚看着他的背影,觉得无奈又好笑。
唉,继欢欢的男朋友祁先生之后,他好像又一次被误会了。
他摸摸鼻子上车,看了一眼喝太多的方言欢,又不由得苦恼了。
这下子,祁先生不把他剥掉一层皮才怪!
朱朗晨回到屋内,却发现吕飞絮正努力坐起来,一脸迷茫地四处张望。
“欢欢呢?我们还没拚出胜负……”
醉成这样还想喝?朱朗晨没好气。“他们两个都回去了。”
“谁喝赢了?”
“你。”怕她再喝,朱朗晨面下改色撒谎,伸手扶她起来。“走,我送你回房间。”
吕飞絮咯咯笑,“我年年喝输,今年总算赢了——你站稳一点好不好?这样晃来晃去我看了头很晕耶。”
明明是她自己醉得东倒西歪。
“你小心一点——啊!看路啊!”见她绊了一下差点扑倒,他赶紧撑住她。
看她根本连站都站不好,朱朗晨二话不说地把她拦腰抱起。
本以为要费一番周章应付她的抗议,没想到她竟温顺地往他怀里钻。
“小时候我爸也这样抱过我耶。”
她爸?!朱朗晨哭笑不得,没想到这女人醉酒时居然像小孩子一样。
纤瘦的手臂环着他的脖子,红通通的脸颊贴在他胸前,她的身体轻盈、柔软,散发着一股夹着香皂味的淡淡幽香,朱朗晨不由得心中一荡,口干舌燥起来。
慢着!他在胡思乱想什么?他赶紧甩开那种下流的心思,逼自己心无邪念地走上楼梯。
怎知到了二楼,她就没那么乖了。
“我不要回我房间,我要去我爸妈那间!”
“你该上床睡觉。”
“我、要、去、那、一、间!”吕飞絮指着父母的房间,固执坚持。
“好好好,那一间就那一间。”朱朗晨怕她发酒疯,立刻投降。老天为证,他这辈子还没这么迁就过哪个女孩子。
他进入房间,开了灯,将她放在床上,并替她摘下眼镜,脱掉鞋子,正要替她盖上凉被时,手被揪住了。
“我要听‘小星星’。”她忽地命令。
嗄?朱朗晨傻眼。要他唱歌吗?
“我唱歌很难听……”人毕竟不是万能,歌唱这一项正好是他的死穴。
“谁要听你唱歌!我要听用钢琴弹的‘小星星’。”
朱朗晨身体一僵。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她不高兴了,“你知不知道‘小星星’啊?就是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那首……”她哼了几句,又说:“不过我妈弹给我听的是比较复杂又更好听的‘小星星’。”
是莫札特的“小星星变奏曲”,朱朗晨推测。
可是……三天前他试过萧邦,却连一首曲子都无法弹完,他办得到吗?一阵恐慌在他胸中升起。
见他不说话,她赌气似地说:“算了,不要你弹了,还是我妈最好,每次睡觉前都会弹那首给我听。”
应该是她小时候的事,她一定是想念她母亲吧……
朱朗晨看着那张黯然的脸庞,胸口蓦地一紧。若非喝醉酒,恐怕她永远也不会在人前显露出这样脆弱的一面。
忽然间,他有一股为她弹奏的冲动,只要能抹去她脸上那种令人心疼的神情,他愿意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