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凌非来到她面前,淡淡地说了一声:“走吧!”
她没动,只是瞧着他,像瞧着陌生人一般。
“怎么?”
“你……”她欲言又止。
“怎么?”他扬眉。
“你到底……我是说你真的变得很怪。”
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他黑眸闪过一抹难解之色。“怎么怪?”
“你……”话未说完,一旁白豪丰的嚷叫声让白玉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眼神移至父亲身旁。
“放开我,王八羔子。”他努力想挣脱,可身上的丝线却是愈绷愈紧。
眼前满脸胡须、披头散发、眼神狂乱、而且带着臭味的山林野夫竟是她爹,白玉银作梦也没想到父亲会变成这模样。
压下心中激荡的情绪,她勉强将视线移开,望向霍凌非。“我们现在要去哪?”
“先去找一个人。”
“谁?”白玉银疑惑道。
“照顾你父亲的人。”他拢下眉毛。“他定是又跑到哪儿去采药了,否则你父亲不会被青嵩派的人抓走。”
他拉着白豪丰往前走,走了几步后忽然说道:“对不住了,白伯父。”他在他背后拍了几下,原本吵闹的白豪丰忽然没了声音。
“爹的穴道不是都移位了吗?”
“是移位了没错,不过这几年庞项在你爹身上下了不少工夫,一些大的穴道大致都让他找出来了。”
“庞项就是照顾我爹的人?”
他颉首,没再细说。
白玉银的目光再次扫向想大声嚷嚷却发不出声的父亲,只见他露出惊惶的表情,似乎不明白声音怎么不见了。
霍凌非没漏掉她怅然若失的神色。“他现在已比前两年好上许多,听庞项说他偶尔会有突如其来的清醒,虽然维持的时间不长,但这已经是很大的突破了,我想再过一阵子他就能恢复神智。”
白玉银点点头,眼眸垂下,落在鞋尖上,不自觉地喃道:“我以为自己已能看淡许多世事,如今看来是太抬举自己了。”
她想过父亲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是生、是死、是伤、是残,或只是单纯的留恋江湖,不想回家,种种这些,她都想过,也觉得自己都能坦然接受,没想到如今见到父亲疯疯癫癫的痴人模样却迟迟无法平复心情。
“你若真看开了,我才要忧心。”他说。
她讶异地看向他,但在接触到他深幽的黑眸时,反射地又转开头。“我们要去哪里找庞项?”又用那种眼神看她,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她的闪避让他的表情与眼神都显得更为深沉。
白玉银将注意力移到父亲身上,就在这电光石火间,霍凌非忽然抱住她往旁移闪,下一瞬间,十几发不知从哪儿飞来的暗器落在他们原本站立的位置,她吓了一大跳,头皮发麻。哇,小命差点就没了。
还没来得及开口问霍凌非怎么回事,他又抱着她往旁闪,因为不知名的暗器又往这儿扑来。
霍凌非右手抱着白玉银,左手拉着蚕丝线控制白豪丰一同躲避暗器,但白豪丰不合作的想往反方向跑,增加了这事的困难度。
若白豪丰是个不会武功的人也就罢了,但他功夫尚存,又死命想挣脱逃跑,自然用上全身的蛮力,霍凌非没办法两边兼顾,最后索性扯开蚕丝线,让白豪丰自行跑走。
“回去找小花儿。”他在放开白豪丰时说了一句。
也不知白豪丰听懂了没,就见他高举着双手跑走,虽然听不见他的声音,不过由他的表情来看应该是很开心不用再受制于人。
见父亲跑走,白玉银心急道:“爹。”
“放心,他不会走丢的。”霍凌非抱着她往另一边飞去。
“霍凌非,别跑。”
一听见这声音,白玉银立刻知道是谁暗算他们了。
“是江姑娘。”她由霍凌非的肩膀往后看去,“她还有三个同伙。”白玉银说道。
除了江绿滢外还有三个女人与她一块儿,难怪暗器会那么多,原来是四个人同时朝他们射来。
“都是玉煞宫的同门师姊妹。”
“另外三个你都见过?”
“见过。”他回应。“她们四个常一块儿行动。”
“她怎么会那么快追上我们?”她还以为甩掉江绿滢了。
他没答话。
白玉银忽然想到这几天自己的状况,叹气道:“是我的关系吧。”若是只有他一人,江绿滢绝不可能追上的。
因为她无法在马上待上太长的时间,所以他们的速度一直不快,他也常为了她停下来找歇息的地方,因为这样才让江绿滢追上的吧。
“她也太可恶了,还找帮手,不过你干嘛跑,像刚刚对付青嵩派一样,把她们全点穴就好了。”
被他抱着实在是不习惯,她尽量目不斜视,专心看着飞掠而过的树影,双手则抓着他肩上的衣服。
“被点穴而不能动弹,是很危险的事,非不得已尽量不用,尤其尽可能不用在女人身上。”他简短地解释。
他不晓得这树林里是否还藏有其他人,万一她们四人被点穴后失了性命事小,失了贞节反而事大,撇开道德上的责任不说,到时玉煞宫可不会善罢干休。
在江湖上行走,难免结下恩怨,但能避免还是尽量避免,尤其是女人方面的事,最好都别沾惹。
一位前辈说得好,男人出来行走,最糟也不过就是没了性命,反正学艺不精,怪不得谁。可女人不同,还有个东西她们看得比生命更重,那就是贞节。
虽说在江湖上行走就要有最坏的打算,可女人啊!才不管你这些,小鼻子小眼睛的一堆,胸襟宽大、做事爽快、恩怨分明的少,骄纵任性、无脑草包、思前不顾后的占大宗。
她们做事才不管“理”字上站不站得稳,单凭自己的性情喜好,惹到她们只能自认倒楣,别以为你有理她无理,这件事就是她的错,她功夫不如你,她会自认技不如人,甘拜下风,错、错、错,她会认为所有的事都是男人的错,明白了吧?懂得这点,就行了,看到女人就闪,那就没错了。
他还记得那位前辈说得口沫横飞,神色激动,当时听了只觉好笑,也不放在心上,可这几年下来,他真的有这种深切的体悟,女人少惹为妙。
可偏偏他已经够小心了,却还是惹上了几个有理说不清的女人,江绿滢已经够他头痛的了,他可不想惹上整个玉煞宫。
确定已甩开纠缠的人后,他慢下步伐,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唤道:“银子。”
她心一震,不规则地快速跃动着,她果然没听错,之前他摇醒她时,也是叫她银子,当时她以为自己在作梦,再加上逃避的心态,所以也没问,反正假装没听见就是了。
没想到他现在又这样叫她,他到底怎么回事!
“银子。”
她抬起眼,眼神不悦。“随意唤女子的闺名并不妥,霍大侠。”
他盯着她。“这么多年了,你还在生我的气?”
她的脸僵了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江姑娘要追上来了。”
他抱着她往山谷的方向走。“她还离我们很远,我只是想问你,我们离开这儿到江南去好吗?”
她惊讶地瞠大眼。“到……江南,跟……跟你?”
“对。”他低头看着她。
“你……”她定下心神,扯开嘴角笑道:“霍大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你知道我没开玩笑。”他静静地说。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她恼道。“这一路上你言语轻浮,我不想跟你计较,胡诌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我也没跟你算帐,现在又说出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