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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竟然生病了,感冒是会传染的,他的行事历满档,工作量大到无法接受任何一点小小的干预,收留她一个晚上已是最大的极限,现在她又病了,那表情像在忍着什么痛苦的样子,他真的要撒手不管?

  偏偏这时候路猷雅再也忍不住的打了个大喷嚏,哈啾声接二连三。

  马的,他真是自找麻烦!

  “你给我在这里待着,哪里都不许去,我去买感冒药,你要是敢偷偷溜走去外面吹风,我马上送你去医院吊点滴,让护士给你打针——”

  路猷雅错愕得说不出话。她又不是三岁小孩,他居然用打针来吓唬她,不过,看他那全然不耐烦的神情,她显然造成他的困扰了。

  “你哑了,还是聋了?应声好会要你的命吗?”他好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现在还揽了只病猫给自己找麻烦,他该死的哪来的菩萨心肠他好像自从碰到她后,就开始一直挑战自己的自制力。

  他引以为傲的风度到哪去了?对女人,他可是很有口碑的好男人,可是她……算了,凡事都有例外,就当她是那个例外吧!

  “我不能……你已经收留了我一晚,我不能再继续给你添麻烦。”

  “还知道你是麻烦,要是你倒在马路边我更麻烦!”他几乎是卯起来的骂她。

  这二十几年几乎没有被人这么凶猛的对待过,老实说,她真的很想哭,他既然讨厌她,为什么不让她走?

  “对不起,我马上就走。”

  “你是猪啊,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我叫你待着你就给我待着。”他揉起自己狂乱的黑发。

  “……我知道了。”

  “真是爱找麻烦。”申卫然从玄关柜子上的玻璃盆抓起自己的皮夹,趿上拖鞋出门去了。

  路猷雅看着突然空了下来的房子,想到房子主人僵硬却急如星火的背影。

  那张恶声恶气的脸,从头到尾没有好脸色给她看,可是隐藏在他骨子下的,应该是副柔软善良的好心肠才对。

  她迷迷糊糊的窝在沙发上又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被去而复返的申卫然给叫起来。

  “还在这儿睡,真的不怕死。”她是怎样在客厅睡也就算了,连被子也不会找一条来盖,实在叫人生气!不把她叫起来念几句实在不甘心,可是她那张被体热灼得比苹果还要红的脸……

  马的,让他跑来跑去这么劳累,这笔帐哪天一定要一起算。

  “喂,起来。”他到厨房倒了杯水又踱回来。

  “唔。”

  “把水喝掉,还有药。”也不清楚她究竟完全清醒了没,他硬是把茶杯跟药包塞进她手里。

  听到水,路猷雅如获至宝,咕噜咕噜,把开水一口气喝光。

  她张着被火气烧得迷蒙的眼,“还要……”

  申卫然抢过杯子。包山包海也就算了,还要当媒人包生儿子,头都洗下去一半了,能怎样?认命的当老妈子去。

  当路猷雅再度想把救命水当灌蟋蟀那样灌进肚子,蓦地听到申卫然凶巴巴的声音——

  “不许吞下去,张嘴!”

  她愣愣地打开小嘴,马上,胶囊随之进了她的嘴。

  “发什么呆,配水喝啊,还要我教吗?你是发烧烧到脑筋不清楚,还是本来就这么笨”明明第一次见面时是个明快俐落的女人,一病就弱成这样了?

  路猷雅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昏昏沉沉的她真的听不懂这男人又跳又叫的吼些什么,现在不研究,水喝了,药吞了,她可不可以继续昏睡?

  申卫然把水杯放下没急着走开,他俯望路猷雅被水滋润过的樱唇,单刀直入的说:“你先别睡,我有事要说。”

  她打起精神挺直了腰杆,揉着发酸的眼。

  “我看过你住的地方,你那屋子里的东西都泡水,不能住人了。”

  房子老了,到处是龟裂的痕迹,要是万世太平倒也还能多撑个几年,可如今被水这么一泡,报销了。

  “我想也是。”心里有数,之前,只是还存着一丝希望,现在破灭了,心中反而坦然了。

  房子里除了一些旧家具,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真正说起来会心疼的人,应该是在那里住了半辈子的爸爸跟妈妈。

  而这又是一道难题,考验着她要如何对父母启齿,告诉他们房子被水淹了的事实。

  “以后你怎么办?”这不是他应该关心的事情,但是却莽撞的问出口。

  “如果我说,现在的我脑袋一片空白,你会不会以为我是想赖在这里跟你过不去?”她向来就不是那种死皮赖脸的人,除了熟人,她对谁都客气,不让一点麻烦加诸到别人身上,把自己放在最疏离的那一端。

  “我申卫然是那么现实的人吗?”这女人实在很瞧不起他喔。

  路猷雅虚弱的笑,“一点都不,如果说之前我对你有些先入为主的偏见,现在你给我栖身的地方,又替我买药、照顾我,我承认用第一印象看人真的不准。”

  没想到自己会被夸奖,申卫然有些无措。

  “……你发烧烧坏了脑袋啊,我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想领好人牌,我只恨自己的良心偶尔会跑出来作祟。”

  “谢谢你。”出乎意外的看到他脸上腼觍的神情,她又看到这男人的另一面。

  “免了,别害我起鸡皮疙瘩。”他最讨厌谢来谢去这一套,这女人动不动就扣他一顶大帽子,好不习惯。“还有,这张沙发是我的,你到客房去睡。”

  这一年四季都打打开开的日式拖门外面是木造长廊,空气流通得不得了,一个发烧的人躺在这里怎么好得起来?

  “我在这里就可以了。”她实在不想动,也动不了。

  “你想住在这里就要听我的,我叫你睡哪你就睡哪。”申卫然不等她反应,伸出健壮的臂膀把她拦腰抱起,也不管她的惊呼,就往起居室后面的客房而去。

  他把桧木地板踩得嘎吱嘎吱作响,让路猷雅不敢多吭一声。

  这么接近的距离,即使她鼻塞得厉害,也依稀闻得到他身上浓浓的烟味,憋不住一个喷嚏又出来。

  “喂,你很不给面子。”他瞪她。

  “你抽烟?”

  “是又怎样?”

  哈啾!这是她的回答。

  把路猷雅安置妥当,威吓她睡觉,申卫然这才拉上拉门,回到起居室。

  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这女人打乱了他的习惯,他也要补眠去,等好好睡上一觉,所有的一切就该会回复原来的轨道了吧

  但是——他揪起胸口前的针织衫往鼻口放。那女人说他浑身烟味,呿,哪里臭了,这是男人味好不好,大惊小怪!

  第三章

  红白相间的门是虚掩的。

  路猷雅轻轻一推,门内的景致跳了出来。

  在这寸土寸金的城市能拥有这么一块地并不容易,浓郁的樟树香气、石灯笼、白石铺地、页岩砌成的小溪流,她上次来跟走都匆忙,没心思注意这个很用心的被维护着的日式庭院。

  玄关有几双鞋子,男女都有,她把自己的鞋放在最边边,赤着脚踩上木质地板上。

  “吵什么!叫你们一个个来,耳聋了吗?”听见了,是申卫然不耐烦的吼声。

  嗡嗡的人声顿时安静下来。

  “是我先来的。”怯怯的声音急急声讨自己的权益。

  “你先来的?是我好不好,我八点半就来了,你几点到的?”很显然有人更心急。

  “我七点就在门口等了,早上要是拿不到申先生的设计稿,我下面的人一个都不能动了。”

  “你开天窗而已,我可是攸关饭碗能不能捧得住啊。”哀号的是只菜鸟,他往自己的喉咙由左而右划了一道,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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