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致远答不上话,索性把脸撇开,低头不语。
“敢这么做,我看你一定是疯了!”沈广源忍不住再骂一遍。
“我不是疯,我是被钱逼急了!”孙致远终于反口辩驳:“要不是缺钱,我怎么会出此下策?何况我也不一定要卖公司,我可以跟银行借钱──”
“跟银行借钱得提供公司财务报表,何况你借的是大钱,想跟银行举债联贷,要经过政务单位拨款,这样一来每一笔帐目都要审核,跟卖公司的意思是一样的!你难道不清楚,在任何情况之下都不可以冒险!我最后一次跟你见面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难道你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当、当然没有,”孙致远畏畏缩缩地低声道:“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而且我找的那姓陆的也是你的人,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任何人都不可以相信!”沈广源斥责他:“以前的事情只有你知、我知,直到我们两个老死带进棺材,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孙致远垂下头,表情却不以为然。
“你到底需要多少钱?以前我给你的钱,难道你都花得一干二净了?!”
“公司开销太大,我又有几笔投资收不回来,所以就……”
“好了!”沈广源沉下脸。“把数字说出来,以后这家公司就跟你没有关系了!”
孙致远挑起眉。“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我叫你说,你就说!”
孙致远咽了一口口水。“大概,最少也要五亿……”
“五亿?!”沈广源冷哼一声。
“这还只是小数字,”孙致远挺起胸,硬着头皮把话说完。“事实上,我需要十亿的资金才够周转。”
沈广源冷冷地瞪着他。
孙致远被看得不自在,一声都不敢吭。
沈广源站起来。
“你、你要离开了?”孙致远也跟着站起来。
“三天后我的助理会跟你联络,到时候文件会一起准备好,这几天你给我安安分分的等在家里,谁都不能见面!”
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孙致远愣住了。
沈广源不给他时间回神,很快就离开包厢。
如果可以不必见面,沈广源永远都不会再见孙致远这号人物──
但现在他还待在台湾,还不到退休的时候,只要不离开这个是非圈,就不能不处理孙致远的事!
沈广源很清楚,任何一点小错,都有令他身败名裂的可能。
第二章
陆拓开车的时候,接到电话。“我得到消息,孙致远和沈广源,已经联络上了。”
“你等一下。”陆拓把车子开到路边。
车子停妥后,他问对方:“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晚上见的面。”对方回答。
“这消息正确吗?”
“俱乐部里有我们安排的人,亲眼看到两人进去谈话。”
“内容是什么?”
对方低笑一声。“两人见一面的代价很高。”
陆拓等待对方回答。
“孙致远要求十亿代价,才愿意把公司让给沈广源。”
“沈广源会心甘情愿付出?”
“他不得不付这笔钱,不是吗?”
陆拓沉默半晌,然后平静地说:“大鱼终于要上勾了。”
另一端,那声调低沉略带嘶哑的男人也沉默片刻。“为了等大鱼上勾,你付出的代价也不小,不是吗?”
“从现在开始,要密切注意沈广源的资金调动。”他没有回答,只交代正题。
“从他踏出俱乐部那一刻,我们布下的线,已经启动,银行方面一旦有资金异常调动的现象,会立刻行动。”
“我知道了。”陆拓准备挂电话。
“等一下。”对方问他:“上次我告诉你有人要见你,你拒绝了,现在还是不准备见他?”
“我想,暂时不必见面。”
电话那头停了几秒,然后说:“好,你的答案我会转告。不过,难道连那一天晚上的事情,你也不打算开口问我?”
陆拓紧抿着唇。
“她接近你不会没有目的,你很清楚。”
陆拓仍然没有回应。
“连她的目的,你都不打算知道?”
“我会自己找到答案。”陆拓仅仅这么回答,然后,在挂断手机之前,他伸手按摩太阳穴,以疲累的声调叫出对方的名字:“震东,我不希望你介入太深。”
“好。”金震东不再多言,他迅速转移话题:“一旦沈广源有动作,我会通知你。”话说完他挂掉电话,一如他的性格,干净俐落。
陆拓合上手机。
他的思绪回到三年多前,他决定与秀慧分手那一夜……
“你想清楚了?”金震东问陆拓。
“我必须这么做。”陆拓回答。
“这不是答案。”
“这是结果。”陆拓抬起眼,以坚毅的口气对他说:“人生有很多事,只有结果,没有答案。”
***
车祸之后,每一年秀贤都要到医院复检。
这间医院的骨科病人很多,秀贤通常都要等一会儿,但今天等待的时间特别久。
“我已经收到你的病例表了,但是有一个病人比较麻烦,等一下可能需要照X光图,刘医生还在诊断,你要等一下。”护士走出来,跟秀贤解释。
“没关系,我跟刘医生很熟,我会等他。”秀贤说。
“好,”护士笑着告诉秀贤:“那里有杂志,你可以看杂志打发时间。”
这意思就是,她还要等很久了。秀贤笑了一笑。“我知道了,谢谢。”
候诊室的走廊边,放了一叠杂志。
秀贤走过去,顺手拿起几本杂志,随便翻了一下内页,突然有一本杂志内容吸引了她的目光。
女作家常秀,煽情乏味的作品。
秀贤看到这篇文章的作者,是张秀芸。
她拿着杂志走回候诊室门口,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开始详细阅读这篇文章。
就在秀贤读这篇文章的时候,她的手机响起,秀贤接起手机。
“秀贤,是你吗?”亚玟的声音听起来很急切。
“对,亚玟吗?”
“嗯,你看到那篇报导了吗?”亚玟迫不及待地问。
“你指的,是女性杂志上的书评专栏吗?”
“对呀,就是那篇文章!”
“我看到了。”秀贤的语调跟往常一样平静。
“你现在很生气吗?”亚玟问她。
“生气?”秀贤笑了笑,把长发拨到肩后。“我为什么要生气?”
“对方用那么狭隘的观点、苛薄的用词,把你的书批评得那么糟,你难道不生气吗?”
“是事实的话,我就要自我检讨;如果不是事实,那么我又何必为这种文章生气?”
亚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吐出一口气。“老实讲,我知道作家如果没有知名度,就不会被批评,但是我实在不能理解这些批评别人的人,他们的心态到底是什么?”
“有的人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自己却不知道。小的时候因为利欲心很淡,我们受教于道德教育,也认同道德教养。但是长大以后因为利益、嫉妒、无明等等,就把小时候接受的教育忘记了,人类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只好等死了以后到阎王爷那里算总帐。”
亚玟笑出来。“唉哟,你怎么还有心情开玩笑?我还以为你会很难过呢!”
秀贤也笑。“其实,被骂的人心里虽然不好过,但是骂人的人,你以为他很开心吗?其实他心底更难过。”
“为什么?”亚玟不明白。“他骂人应该很高兴,怎么会难过?”
“一个人如果生活过得快乐、满足,他为什么要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秀肾对她说:“那是因为心里有欲望的缘故。不管是什么样的欲望,包括物质的、非物质的,以及这些欲望产生于什么样的念头,例如嫉妒、仇恨等等,他们生活在这些负面的欲望里面,因为不满足而产生郁闷,久而久之心底就有怨恨,到最后他们开始伤害别人,就不会让人觉得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