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感叹吗?
她怔怔地瞧着他。她这老板,一向是游戏人间、玩世不恭的,偶尔会因没有创作灵感而烦躁,耍耍脾气,但从不曾如此正经八百地搞忧郁。
“想交男朋友吗?”他忽然转回眸。
他都听到啦?她脸颊窘热,尴尬地点头。“嗯,有点想。”
“想恋爱?”
“嗯。”很想。
他拿下烟,夹在修长的手指间,继续用那种略显忧郁的眼神盯着她。“要我帮你介绍吗?”
“你?”她愕然扬眉,下意识地拒绝。“不用了啦!你认识的朋友大部分都是娱乐圈的人,不适合我。”
“你不喜欢吗?”
“啊?”
“娱乐圈的人。”他解释。“你不喜欢吗?”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不适合我吧!”习惯那种光怪陆离世界的人,怎么会看上她这么一个平凡又普通的女生?“我不漂亮,身材也没多好,不会玩,不会跳舞,又不爱上夜店,我想,你们那种世界的人不会喜欢我的啦。”
“我们这种世界。”他刻意重复她的话,咀嚼着。
她一惊,慌忙解释。“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喔!我没有瞧不起的意思……”老天!她在说什么?她才应该是被瞧不起的那个吧?“我是说,大家观念不同,很难相处——”
“你跟我很难相处吗?”他打断她。
“你?”她一怔。“你不会啊。”
“可我在你的定义里,是不同世界的人。”他认真地分析她话中涵义。
干么那么认真啊?美琪在心里哀叹。他明明平常一向不认真的啊!
“你是我老板啊。”她软弱地说,实在不知该怎么进行这诡异的对话。
“因为我是你老板,所以就算我是‘那种世界’的人,就算我很难相处,你还是勉为其难迁就我吗?”他很固执地打破砂锅问到底。
美琪只能无奈叹息。他究竟怎么了?艺术家别扭的性格又发作了吗?
“老板,你很好,真的!”她只能一再强调。“虽然你老是说你很机车,但我觉得你其实是个好人,能跟在你身边做事,算我好运。”
“真的吗?”他眯起眼,似乎在评估她说这话有几分是拍马屁的成分。
“我说真的!”她举起右手,做发誓状。
若是平常,见她如此狗腿,他肯定会笑出那种男孩似的阳光笑容,说不定还要伸手揉揉她的头,但这回,他没有,只是失神地凝视她两秒,然后猛地撇过头,仿佛对自己很不满。
“我饿了。”他宣布。
而她很识相地立刻钻进厨房里,为他料理一桌好菜,吃罢晚餐,还送上点心,满足他挑嘴的胃。
饭后,原本他跟某个飞国际线的空姐有约,但他临时推掉了,窝进工作室里,喝酒、弹琴、打电脑游戏。
将近午夜,她发现他半躺在沙发上,睡着了,于是抱来一床棉被,轻巧地盖在他身上,关了灯,正想退出工作室时,他忽地起了一阵短暂的痉挛。
她不禁惊骇,眼见他蜷缩着身子,好似很冷的模样,脸庞却又隐隐透红,冒着汗。
该不会生病了吧?
她焦急地走向他,伸手抚摸他额头,才刚触及他体肤,他蓦地一震,用力扣住她的手。
“谁?!”
锐利的尖喊戳破室内安静的空气,她冻住。“是……我啊。”
他睁开眼,眼皮眨了几下,总算认清是她,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她担忧地问。“你是不是不舒服?还是作恶梦了?”
“我没事。”他冷淡地应,坐起身,吐了口长气,懊恼似地抓了抓一头乱发。“我想喝水。”
“我去倒给你。”她匆匆到厨房调了一杯温水,递给他。“是不是晚上喝太多酒了?我煮醒酒汤给你喝好吗?”
“不用了。”他摇头,一口干尽开水。
“你真的没事吗?”她还是很担心,尝试想摸他额头。“该不会发烧了吧?”
他再次扣住她的手,指尖掐进她掌心,弄得她发疼。
她想抽回手,他却不放。“老板?”
“……”
“你弄痛我了。”
“喔。”他这才醒过神,松开她的手。“抱歉。”
她没说话,凝眉注视他——今夜的他,真的很奇怪。
“老板,你回房睡觉吧。”好片刻,她才哑声低语。“你今天大概太累了,在这里睡不好。”
他点头,没说什么,起身回房。
她跟在他身后,看出他的步伐略微踉跄,胸口莫名地抽痛。
他上床,躺好,她温柔地替他盖好被子。“还想要什么?”她像对一个孩子似的,宠溺地问。
他默然不语。
“那我出去喽,你好好休息。”语毕,她翩然转身。
“琪琪!”他忽然喊住她。
她回眸。“嗯?”
“留下来。”他嗓音极度沙哑,看着她的眼,闪烁着奇特的光。
“你说什么?”她一时状况外。
“留下来……陪我。”
“陪你?你的意思是……”她怔望着他在幽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阴郁又俊美的脸庞。
他没解释,握住她手腕,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方唇轻轻地、缓缓地擦过她唇办。
她不觉颤抖,品味着他滚热又冰凉的唇温,品味着那千般犹豫又万般温存的抚触,她惘然了,明知自己该拒绝他的请求,明知明天醒来两人一定会后侮,她还是不由自主,越过了那道禁忌的界线——
她想,既然躲不开,就沉沦了吧!
第三章
所以,事情就变成这样了。
她成了他的秘书、保母兼情人……不,或许不该说是“情人”,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认定,在他的定义里,她很可能只是“床伴”。
一个于公于私都跟他关系紧密,想断都断不掉,扯也扯不开的床伴。
美琪叹息,拉回迷蒙的思绪,熄了灯,让疲倦的男人好好安眠,自己则来到餐厅,对着一桌子料理发呆。
明明肚子也饿了,却不知怎地没胃口,只随便喝了一碗汤,便将饭菜都用保鲜膜包起来。
她回到书房,将荆泰弘刚作好的广告曲E给方经理,又处理了一些琐碎的事。
看看电脑荧幕上的时间,才九点多,她忽然觉得长夜漫漫起来,幸好姊妹淘朱巧巧打电话来。
“美琪,有没有空?出来喝茶。”
“现在?”美琪惊讶。“这么晚了。”
“才九点多!有多晚?还是你们家那个大才子不准你出来?”
“他已经睡了。”
“睡了?那不正好?出来吧!”
美琪犹豫片刻,想想也好,今夜的她心情有点慌,正好找好友聊聊。
于是朱巧巧开车来接她,两个女人上了猫空,找一间茶馆坐下,一面泡茶聊天,一面欣赏山下灯光灿烂的美景。
“你看起来闷闷的。”心思灵敏的朱巧巧一下便看穿了美琪有心事。“怎么了?”
“也没什么。”美琪略微尴尬,端起茶杯,浅啜一口。“我只是在想,这样跟在他身边,究竟对不对?”
“你是指那个大才子?”
“嗯。”
“你不是早就认命了吗?爱上了也没办法。”
她的确是该认命。美琪苦笑。“我也知道自己不应该想太多,他早就声明过,他只做爱不恋爱,他不可能爱上任何女人,可是……”
“你还是希望自己是他唯一爱上的那一个。”朱巧巧敏锐地接口。
没错。美琪涩涩地敛眸。或许每个女人都是这么傻,期盼着自己能驯服那个风流浪子,奢求他从不为任何人停留的心,只为自己歇脚。
“你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朱巧巧凉凉地评论,毫不同情。“当初就跟你说过了,爱上这种不定性的男人只是自讨苦吃,偏偏你还一头栽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