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这是怎么了?”
瞪着脸上、身上都是擦伤的痕迹,手脚还缠上纱布的蔡闵闵,杨靖鸢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
愤怒、焦急、烦躁、惊讶……可能都有吧,总之看见她病恹恹地躺在病床上,并没有让他比较痛快,反而气得想骂人。
“不好意思,我的通讯录里只有你的联络电话,所以医院才会打电话通知你,嘶……”
蔡闵闵努力想挤出笑容,却是一牵扯到嘴角就痛。
“下班前明明还好好的,为什么不到几个小时,你就把自己弄到进急诊室?”杨靖鸢板着脸质问。
面对她,他就是很难保持冷静,而她也总是有办法把他搞得像只气急败坏的公鸡,整天只想扯开嗓子大叫,现在他一样很想对她吼,却无法加重音量,一股陌生的难受情绪充塞胸膛,堵住他的责备。
晚上突然接到急诊室打来的电话,得知她出车祸被救护车送到医院的消息,当时他除了震惊之外,就只有满心的懊悔。
他想,或许是他心眼坏,说过她会倒在路边没人理这种话,她才真的出了车祸被送进医院,是他的诅咒生效,她会这样,都是他害的!
她伤得似乎不是很严重,但一身大大小小的伤口,涂上药水、扎上绷带,看起来也够吓人了。
即使气恼她,但她若真的因为他随口诅咒而受伤,这教他的良心怎么过得去?
虽然他的良心差不多已经荡然无存了。
“就是……”即使人躺在病床上,杨靖鸢那双瞪人的眼睛看起来还是很恐怖,蔡闵闵悄悄往下溜,万分希望自己消失在被窝里。
“快说!”
“好啦……就是因为今天工作很多嘛,我做不完只好加班啊!”
“嗯。”他知道,因为是他故意派了一堆工作给她,让她加班到三更半夜的。“然后呢?”
“然后等到我要下班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想走到捷运站搭车,没想到就在公司前面遇到飞车抢匪……”
“抢匪?!”杨靖鸢忍不住提高音量,他忘了自己不是在高雄,当然会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底下搞鬼。
“然后呢?”他神色紧绷地问。
“他想抢我的皮包,我不肯松手,两人就拉扯起来,我死抓着皮包不放,被他硬生生拖了好长一段路,好可惜,皮包最后还是被他抢走了。”
“拖了好长一段路?!”杨靖鸢倒抽一口气。“你是笨蛋吗?竟然跟一名抢匪争皮包,你不怕他拿出武器伤害你吗?”
“我怕啊!但是皮包里的钱是我身上仅有的,要是被抢走了,我就连吃饭的钱都没有了,没钱缴房租,我会被赶出去的。”
还没到领薪水的日子,而她又不能回家,为了怕爸妈发现她的住处,她也不敢随便拿信用卡出来用,难道真的要她睡公园吗?
“没有钱可以来找我,我给你啊,没地方住,就住我家,何必为了一点小钱,跟抢匪搏命?!”
实在是气过头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乱吼了什么,等冷静下来,发现她双眼已盈满泪雾,但已经来不及收回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了。
“不!你不要说──”
“杨会计师,你人真好!”
来不及了,蔡闵闵已经飘出热泪,要不是浑身还酸痛得厉害,她一定会紧紧拥抱他。“你竟然肯在我落难的时候帮助我、收留我,我真的好感动,谢谢你!真是太感谢你了!”
噢,她喜欢他,她真的好喜欢他!
要不是心里自卑,知道自己高攀不上他,她早不顾矜持厚着脸皮向他告白了。
“不,我只是……”脱口而出罢了,根本毫无诚意。
剩余的话卡在喉咙,她那双像星星般晶亮的水眸,充满感激地直盯着他,好像仰望着什么值得尊敬的伟人。
那双眼眸透出绝对崇拜与绝对信任的光芒,让他说不出狠毒的话来。
“不过没关系,我会努力想办法,暂时还不需要麻烦到你。”蔡闵闵很有骨气地点点头,她最不喜欢麻烦别人了。
那当然啊!难道你真的想来我家住不成?杨靖鸢心里嘀咕。
虽然这样冷淡地想着,他的双眼却像探照灯,有些焦急地在她身上梭巡。
“有没有伤到什么重要的部位?”
“还好,医生说只是皮肉伤,可能要休养几天才能上班。不好意思,这几天我不能帮你的忙了。”
“算了,那根本就不重要!”
哪有什么重要到不行的事?其实大部分都是他没事找来折磨她的。
“啊?”不重要?
“这几天你好好待在家里休息,不准起来乱动,多买些吃的东西回去囤积,别出门采买,知道吗?”
话一说完,警觉到那双眼睛又透出异样的感动时,杨靖鸢急忙阻止──
“不!你千万不要说──”
“你人真的好好,真是个超级大好人!”
“哼!”杨靖鸢气恼地别开头,恨恨地从鼻孔里喷了口气。
还有什么事比这更呕?
明明想当坏人,结果却被当成大好人;明明是要折磨她,结果却为了自己要她加班、害她被抢受伤的事满心愧疚。
他虽然不像大哥那样冷眼臭脸,或是像弟弟那样没事就发脾气怒吼,但好歹也是个令人畏惧的人物。
许多与他交过手的人,都会烧香拜拜祈祷这辈子不要再遇上他。
结果这会儿──
他要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本来应该是非常简单的事,结果竟然费尽精力还徒劳无功,自己老是莫名其妙跳出来帮她,一直想扮演的大坏蛋变成大好人,谁会不呕?
可恶!离开医院之后,他还懊恼得很,觉得自己好像逐渐变成另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怎么会这样呢?
他为此失眠,但是想了一整夜,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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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闵,麻烦你把所得收支表拿给……”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因为杨靖鸢发现自己正对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说话。
原本在他身旁绕来绕去,忙得团团转的小人儿不见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办公室与冷冰冰的空气陪伴着他。
“唉!”没想到自己已在不知不觉中习惯那个略嫌热情过度的亲热呼喊声,现在人不在身旁,他竟然无端怀念起她来。
简直是莫名其妙!仰头看看时间,已经到了中午用餐时间,既然无心工作,干脆先出去吃饭吧!
关上抽屉、锁上办公室,杨靖鸢朝电梯走去,结果看到平常跟蔡闵闵比较熟的几位同事走在他前面,但他没有喊她们,因为她们并没有看见他,于是他默默地走在她们后面。
“欸,你们知道吗?蔡闵闵要请假一个礼拜,听说是遇到飞车抢劫受了伤。”
有人提到蔡闵闵。
“早知道啦!哪有人像她那么蠢?为了一个不值几个钱的皮包跟抢匪拉扯而受伤,真是有够笨的!”
虽然这人说的是事实,他也这么骂过蔡闵闵,但是听她用那种不层的口吻批评蔡闵闵,让他听了很不高兴。
“那你们要去看她吗?”有人这么问。
“拜托!我才不要咧,本姑娘时间宝贵得很,干嘛要牺牲自己的时间去看她?再说上次托她买几颗柳丁,居然跟我们算那么贵的钱,我都快气死了。”
“对嘛!我也不去。”
“那我也不要去……”
杨靖鸢在后头听得真是一肚子气。这些就是所谓的同事情谊?亏蔡闵闵平常还掏心挖肺,帮了她们不少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