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房间抽屉中摆了许多关于庄园的设施介绍,她宁可先回去自己研究,也不想遇到他,谁知道他会不会像下午一样又心血来潮找她说话?
宋千容端起餐盘往回收台走去,当她分类完毕正要离开时,就那么巧,刚好看到他从走廊迎面走来。
她立刻垂下目光,若无其事地低头继续走,仿佛他只是个不劳分神的路人。但在她表现出来的镇定无谓下,其实她又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她真痛恨自己这种反射性的举动,弄得她好像很在乎他似的……
在乎?突然蹦出脑海的字眼让宋千容震惊不已。
拜托,她在想什么?她只是不喜欢这种壮得吓人的肌肉男,第六感本能地叫她避开而已,跟其他的感觉根本没有关系……
“阿姨,借过!”后面传来小孩的喊声拉回她的心神。
宋千容一惊,这才发现忙着为那两个字平反的自己不知何时竟停下了脚步,她要让开,却有个高大的人影挡在她前面,她直觉抬头,映人眼帘的是汪岳骥那张读不出思绪的面容,她的心陡然漏跳了一拍。
“阿姨,借过啦!”后面的小孩又喊,还伸手拍她的屁股。
发现他眼中掠过一抹笑意,宋干容狼狈地敛回目光,赶紧侧身让出通道。她把入口挡住了,他就不会说声借过吗?却沉默地站在她面前,一句话也没说。
汪岳骥侧靠另一边,让急着离开的小孩们呼啸而过。他不着痕迹地觎了她一眼,想起她刚刚突然顿步的懊恼表情,唇畔的弧度更加勾扬。
他喜欢这个意外,那带点可爱的窘困神态让她像个真实的人,而非一抹难以捉摸的虚寂魂魄。
虽然他很想问到底是什么事让她想得出神,但他也明白做得太多只会使得她对他更加防备,所以汪岳骥并没有说话,一待孩童们通过,他就收回视线,没事人样地走进餐厅。
同时宋干容也立刻跟在小孩后面离开,对自己莫名的失常感到气恼不已。
她从来就不是那种会将喜怒直接形于色的傻大姊,像这种发呆出糗的事更是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但,它就是发生了!
天!难道是这段老是在放空的日子让她的反应变慢了吗?她真的该找点事情做了,再这样下去她会成为一个笨蛋!
宋千容快步上楼回到房间,翻找出被她冷落许久的简介,开始认真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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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当宋千容找上好婶说要租地时,好婶的眼睛睁得好大。
“可是会租花圃的都是每个周末可以过来整理的客人。你不是只住到下礼拜三?这不适合你啦!这么短的时间根本长不出东西。你要不要学做精油香皂比较好?”
宋千容拒绝了,因为她对D1Y一点兴趣也没有,更遑论这种活动少不了要和人接触,她只想独处,凭着一己之力种花是最好的选择。
好婶没办法,只好拿出平面图让她选。即使出租花圃大部分都是空的,她仍挑了离主屋最远的角落,与其他已有人租用的地也隔了段距离,然后她又延长住宿一个礼拜。
好婶的眼睛睁得更大了。“你喜欢这里我是很高兴啦,但……这样住下来很贵耶!”
宋千容的回答是当场拿出信用卡把所有的住宿费付清,近两万元的金额付得面不改色。她不缺钱,要是钱能买得到平静,花再多她都愿意。
好婶以为她误会自己是在催帐,觉得不好意思极了,不但帮她打折,还叫她如果需要种子和器具的话,尽量去DIY工坊附设的商品贩卖部选。
她并没有客气,对园艺一窍不通的她当然要物尽其用,不想问人的她专攻书籍,花了整个上午的时间研究,得知要先整理土壤、施肥之后再播种,这样才会事半功倍。
挑好她所需的工具,选了发芽期短的松叶牡丹种子,吃过午饭,她就带着一堆东西朝目的地出发。
艳阳下,园区那头游客如织,而远在彼端的宋千容蹲在她租的小小花圃中,挥汗如雨地专心松土。
好婶已经叫人用绳子拉出她租的范围,五坪的地乍看之下很小,但当她开始用手拿锄头一寸一寸地翻掘时,才知道在没有任何机器的协助下,它简直大得像青藏高原!
蹲了一个多小时还弄不到三分之一,头晕目眩的宋千容只好先停手,虚弱地爬到一旁的藤蔓架下休息。
她除下手套,拿起水壶喝了好几大口水,摘下帽子扬风,吁了口长长的气。
这里真是个好地点,能将彩虹花田看得一清二楚,又鲜少有人经过,只是——她瞥向一旁绑在柱子上装有烟蒂的小陶罐——这表示有人也常来这里,她并不是唯一识货的人。
烟蒂虽然不多,但从那个旧旧的小陶罐不难想见有人特地把它摆在这儿,并且经年累月地使用它,能够这么做的应该是庄园里的人而非游客。
无法独占这个地方让她有点不快,不过转念一想,她也就释然了。这里依然比其他地方隐密太多,她只要别在对方过来的时候休息就好,影响并不大。
宋千容重新戴回帽子、手套,走向花圃继续工作,她希望今天能把土翻好、施下肥料,这样她明天就能播种。
过了一阵,在她专心掘上时,汪岳骥走进藤蔓架,坐在圆木上,掏出烟点燃,望向她,徐缓地抽着。
太阳那么大,她那顶渔夫帽哪够遮?不会跟怡君拿顶斗笠吗?用那把小锄头要掘到什么时候?不会借把大锄头比较快?
不对,大锄头她拿不动,弄不好还容易伤到脚。她应该直接叫他把松土机开过来,不用十分钟全部搞定,她也不用累得半死!
汪岳骥眸光微眯,不悦的言词一直在脑海叫嚣,他却依然静坐原地,不曾或动,只是藉着吐烟的动作顺道纡解胸口梗塞的闷气。
问题是,她本身就是最大的一个问题!他可以想见如果他真的给了这些建议,得到的会是什么回应,所以他只能默默地看,捺下想把她拖离的冲动,咬牙切齿地看。
过来之前他就知道她租了这块地,在这里看到她,他并不意外。种东西可以怡情养性,可以强健体魄,还可以从中获得成就感,比她老是在花田中枯坐好多了,他应该高兴,但他总有种背脊发毛的感觉。
或许是她瘦得像是可以被风刮飞,或许是她那带点自暴自弃的消极态度,当她开始做一些事时,真的很让人心惊胆跳。
该死的,她要是愿意接受别人的关心,也不会这么让他担心了!
汪岳骥刚硬的下颚更加绷紧了些。
仿佛察觉到他的存在,花圃中的宋千容突然停住动作,转头朝他的方向看来。汪岳骥不动声色,泰然自若地抽了口烟,再缓缓吐出,半眯的视线像在看她,也像在看远方的花田,唇畔勾起几不可见的笑。
有本事来啊,来质疑他干么偷窥她啊!
她静止了好几秒,似乎在考虑什么,然后又回过头继续掘土,就像没发现他之前一样地专心。
这意料中的反应让汪岳骥低笑出声。他就知道,要是得过来和他说话,那她绝对会选择告诉自己他是在观赏风景,她既然要这么‘信任’他,那他也就乐得更肆无忌惮地把她敛进眼里。
“可恶,哦,可恶——”花圃里,宋千容喃喃低咒,手中的动作用力得像在泄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