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目光,眼中的情绪深不可测,回头温柔的问向苏逸秀。
“你饿不饿?”
他没回答她,却在她面前,亲热的问别的女人饿不饿,毫不迥避。
苏逸秀轻轻点头。“有一点。”
姜世庸立刻吩咐。“先用膳,叫厨娘先煮碗热汤,让苏姑娘填一填肚子。”
“是,夫君。”她神色平静,没有任何不悦,立刻转身去张罗,一如她还是他的贴身丫鬟那般,做好任何他交代的事。
对于这个大少爷带回来的苏姑娘,全姜府的人,都感到十分好奇,因为他们的大少爷,这么多年来,从不随便带女客回来,更遑论大少爷一改平日的冷漠严肃,对这位苏姑娘不但微笑以对,并且展现难得的温柔有礼。
姜府多了一位娇客,并且打算住一段时间,大伙儿都窃窃私语,大少爷可能要娶妻了,而其中,也不乏有人为紫薇抱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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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你快想想办法呀!”
“想什么办法?”
“把大少爷抢回来呀。”
“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当然是别让那女人得逞啊,大家都说大少爷被那女人迷住了,你再不积极一点,大少爷可能就真的娶那苏姑娘为妻了。”
“那很好啊。”
好?哪会好啊?
苹儿和玉简直不敢相信,到了这地步,她们的主子还可以八风吹不动的说一声“很好。”
通常这时候,女人只会呼天抢地,捶心捶胸,痛哭流涕,哀怨女人的悲哀,她们俩为主子急得在屋里踱步,主子却一点也不紧张。
虽说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而夫人只是一个小妾,但在这段期间,她的表现,深得姜府上下的喜爱。
她对每个下人都很好,不会仗势欺人,不会恃宠而骄,懂得世故圆滑,属于她分内的事,一定做到最好。
即使有些下人因为她原来是丫鬟身份,心生不服,她也不以为意,不论对方脸色好坏,她一概公平对待,总是保持谦和的微笑,不骄不卑,就事论事,拿捏得宜。
渐渐的,大家越来越喜欢她,甚至有人认为,她有当家主母的气度,倘若大少爷将她升为正房,大伙儿也乐见其成。
“夫人,难道你一点都不希望有一天,能成为大少爷的正房吗?”
“不会,他有几个女人,那是他的事,不关我的事。”她依然低着头,绣着花。
“可是夫人——”她们还想劝劝夫人,话说了一半,却猛然煞住,惊讶的瞪着她。
紫薇漂亮的脸蛋上,早就布满泪痕,哭花了。
第十章
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滴在刺绣上,浸湿了绣布,她口中还喃喃念着。
“他想娶就去娶,我干么要在乎?大不了各过各的。”她一边说,一边绣着布,连针扎错了位置,也视若无睹。
苹儿和玉蝶互看一眼,这才恍悟,老天!主子不是不在乎,而是在乎得不得了,可以说,她气炸了。
“夫人,你霸王卸甲之天子还好吧?”两人吞着口水,终于意识到,主子不是无动于衷,而是太伤心了,伤心到没有大哭大闹,反而过分冷静,更让人心惊胆跳。
“我?好得不得了呢,我好到恨不得用针去扎他,让他也尝尝、心痛的滋味。”
“夫、夫人……”
“该死的姜世庸,杀千刀的姜世庸,对我好,对我温柔,把冬冬豆豆接来,让我感动得弃械投降,这是为什么?”
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任由眼泪像断线的珍珠,不断的掉下来。
“在我终于爱上他、也愿意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时,他却开始折磨我,先是冷淡我、不理我,让我内心煎熬痛苦,为什么?”
绣花的针线,越扎越用力,仿佛发泄似的。
“他突然出远门,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错愕不已,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还让我饱尝这两个多月的相思苦,这也都算了,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来,他却带个女人回来,还在我面前表现亲热,为什么?”
她越说,视线越模糊,连针扎到了手,也不感到疼,因为,她的心更疼。
“哎呀,夫人,你手流血了!”
窗外传来声响,让屋里的三人愣了下。
“谁?”
玉蝶忙护着夫人,苹儿则来到窗边察看,一轮明月高挂,除了树影摇晃,没看见任何影子。
玉蝶对她们摇摇头。“大概是野猫吧。”她走回夫人身边,和苹儿合力安慰主子。
这时候,窗外的人影悄悄移近,黑暗中,一双湛黑的眼眸,紧盯着屋里的泪颜。
没人发现,姜世庸早已来到多时,他偷偷躲在屋外的树上,想探听里头的虚实。
他知道自己伤了她的心,之所以这么做,其实是有原因的,见她为了自己掉下泪来,令他既欣慰又担心。
她果然是在乎他的,不枉费他花了这番心思。其实见她难过,他也不好受,才会一听见她补针扎到,害他一个不留神,脚滑了一下,差点掉下去。
“夫人,既然你这么在乎,何不向大少爷哭诉,也好过自己一个人伤心呀。”
是呀是呀,来找我哭诉吧,我求之不得哩!告诉我你有多难过,告诉我你多怕我娶别的女人。
“不,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真是倔强的女人,搞不懂她到底在坚持什么?
“夫人呀,不是奴婢想说你,从服侍你到现在,咱们从没见你跟大少爷撒娇过。”
没错没错!这固执的女人从不跟我撒娇,即和我两个弟弟无所不谈,尽情欢笑。
“跟他撒娇,我做不到。”
“为什么?”苹儿和玉蝶同声问。
是啊,为什么?
这问题他倒是从来没问过她,不只两个丫鬟好奇,窗外的他,更是全神贯注凝听。
那泪眼婆娑的容颜,忽尔皱起眉头,愤愤道:“因为他太嚣张。”
啊?
大伙儿睁大了眼睛,料不到听到的答案是这个。
一想到他那高傲不驯的表情和态度,紫薇就愤愤不平,除了太伤心,也因为把苹儿和玉蝶当成姊妹,所以一般脑儿把真心话全吐露出来。
“他喜欢征服人、掌控人,不只要人表面顺从他,内心也要服应他,徜若让他晓得我爱上他,他一定会得意,会把我吃得死死的。”
“这样不好吗?”
紫薇垮下脸。“当然不好!那个男人,一旦发现可以掌控我的心,就会宰割我,对我予取予求,因为这是他的本性,他是王,是强者,绝对无法容忍别人违逆他。”
窗外的人禁不住偷偷汗颜,他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还真是被她说中了,想不到她还挺了解他的。
紫薇吸吸鼻子。“所以我不撒骄,不要求恩宠,不管他对我如何,我只会表现出奴婢服从主人的恭敬,因为这些我都可以忍,唯一无法容忍的,是万一我把自己的心毫不保留的摊在他面前,他却因此得意忘形,抓住我的弱点对付我,我怕……我怕他因此嘲笑我、掌控我,将我的心给践踏,到时候,我一定会承受不了。”
她的眼泪再度滴下,一颗赤诚的心,很真诚,同时也很脆弱,她宁愿为他做任何事,也不敢把心交给他。
窗外的人终于恍然大悟。他一直不晓得,原来她待他如此小心翼翼,是因为恐惧。
倘若不是在外头偷听,这些话,恐怕到死,她都不会说给他听,而就算灌她再多的酒,他也没想到要问这个问题。
“夫人,你别哭呀,小心肚子里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