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当作他不存在,慢慢地挥动扫把,宛如机器人一样重新扫起地来。
白恩露睇着她,仿佛在想着要怎么开口,最后,他启唇道:
“你头发上有东西。”
她应该是听见了,却没有任何想要抬手清理的意思。
不行,自己实在很不擅长和学生相处。这么想着的白恩露,摸了摸后颈,没有再停留,直接离开了。
脚步声逐渐远离,女学生只是垂着头,用竹扫把唰唰唰地继续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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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钟声响起,梁知夏将抽屉里的东西收进书包后背起,跟着起身离开座位。
刚刚在扫除时间对她恶作剧的两个男生之一,在她经过时,故意装作没看见她,甩了下书包,她因为看不见左方,视野狭窄,所以来不及停住脚步,便被书包的角稍微挥到脸。
男生根本当她不存在,当然也没道歉,和同伴说说笑笑地步出班级教室,其他同学也三五成群和朋友一起回家,或讨论等一下要去补习班念书还是做什么,梁知夏只是静默的,自己一个人步出校园。
路上的学生嘻嘻哈哈,公车站挤满了穿着相同制服的年轻人,不用搭乘交通工具的梁知夏在人群中独自行走着;她就住在离学校走路十五分钟的地方。当初升学时的第一志愿就是这所公立高中,分数有一定水准,加上离家很近,程度刚好在录取边缘的她,很努力地考上了,那个时候,她好开心,父亲和妈妈也都很高兴。
梁知夏低头进到回家路上一定会经过的超市,在入口处拿起篮子,将提把挂在手肘上;她在冷藏柜前面选取几样食材,结帐之后,提着袋子步出。
到达自家住处楼下,她拿出钥匙开门,然后取出信箱里的信件,一步一步的缓慢爬上楼梯。回到家中,她先进房间换掉制服。她的房间里摆满不同大小的玻璃罐,罐子里满是折纸星星,窗户上面也挂着好几串纸鹤,这些物品的数量已非单纯的兴趣或有趣,多到给人一种异常的感觉。
换下制服后,她走至厨房,打开购物袋,将刚才买的食材放到流理台上。
系好围裙带子,卷起衣袖,她把洗好的米放进电锅中,按下开关;再取出锅子装水烧煮,然后清洗蔬菜,拿刀在砧板上将生肉分切。她的动作虽不若专业厨师那般熟悉流畅,却已算是会作菜的不错程度。
将处理好的食材放进锅里,加入调味,瓦斯炉上的铁锅冒出高温白烟,厨房里也开始渐渐散发烹调食物的香气。
两样菜和一锅汤,就花去她一个多小时。时针已指向晚上七点半。她洗过手后脱掉围裙,放好两个碗,独自坐在餐桌前。
室内非常安静,也因此,秒针滴滴答答的声音变得特别清晰和明显。
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她有一瞬间要站起来去接,最后还是坐着没动,任由那在沉寂客厅里回荡的铃声越来越刺耳,一遍遍地响彻整个房子。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握成拳头状,电话终于转到扩音喇叭设定成静音的答录机。
哔的一声,机器显示有留言的红灯闪烁着。
坐在椅子上,她只是看着指标不曾停过的时钟,数着前进的时间。
从菜还冒着白烟等到烟全都消失,她又再去热一遍。
晚上十点,她终于推开椅子,慢慢走到客厅,按下答录机上的红钮。
父亲的声音从机器里传来,留言说今天加班,不回来吃饭了。
她垂下手,站在电话前,许久之后,又回到餐桌前坐着。
晚餐已全部冷透。她在自己对面的父亲位置旁边,也就是第三个人的座位上,轻轻放下另外一个碗。
“爸爸,妈妈,吃饭了。”
她低声自言自语,随即拿起筷子,就像整间屋子一样的沉默,缓慢吃着凉冷的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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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起来,背就开始痛,因为今天是“那个日子”。
“白老师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隔壁慈眉善目脾气又好的同事,见到白恩露眉头深锁,便关心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白恩露摇头说道。
“你才二十七岁,这么早就腰酸背痛啦?”同事打趣地拍拍他的肩。
白恩露心下微吃一惊,不着痕迹地侧过身,作势低头看了下时间,然后拿起课本和粉笔夹,对同事道:
“没事的,谢谢。我去上课了。”稍微对同事的关心表达致意后,他离开办公室。
一手抚着刚才被拍击的地方,他闭了闭眼。走廊上,种植在墙边的圣诞红每年都会在这个季节应景添色,一整排红绿颜色鲜艳美丽;途经一年级的教室,发现几个班级也在窗台放了小型的圣诞树做布置。
耶诞节刚好为行宪纪念日,以前是国定假日,自从取消放假之后,过节的气氛似乎比以前淡了些,但并不代表这个日子就被遗忘了。
从十五岁那年开始,他每年的这天都会在家,从未跟朋友出去过节;也是从十五岁那年开始,他每年的这一天都会过得比平常还要小心注意。
……没取消放假就好了。白恩露忍不住在心底叹息。
背部隐隐发疼,他忍住想要伸手揉按后肩的举动。这样的疼痛会持续一整天,待在家里的话会比较轻松些。
虽然可以请假,但很不巧的,昨天同事拜托他代一年级的课。一年级的英文专任老师由于患了急性盲肠炎,昨天没来上课,才知道已经紧急入院;因为他的课表合得上,所以代课一个星期左右。
而且,今天是他课最多的一天,如果他请假的话,到时候势必相当难排补课。他的教学进度向来是照着自己预定好的课程表,不拖慢也不喜欢赶课,光是想到这么多班级都缺了一节课的进度,他就很难请假不来学校上课。
只要忍忍就好。他走进代课的一年级教室。
这个班级似乎没有上课前敬礼的习惯;白恩露唤来班长,示意要行礼,整班学生才推开椅子站起。
“起立,敬礼,老师好。”
在坐下之后,原本有些吵闹的教室静沉下来了。学校没有规定上课前的行礼,由师长自主规范决定。有的老师,像是学生缘很好的那种,会笑着说不用这种表面礼貌,要卸下师长威严,打破和学生之间的隔阂云云;但是像他,觉得课前敬礼是一种提醒,敬完礼之后学生就感觉到要开始上课了,然后进入状况。
所以,他让学生做这个动作;反正,他人缘不好。
请学生翻开课本,他拿起银色粉笔夹在黑板上开始书写。
今天有六节课要上,早上像平常那样过去了,一直到放学,除了因为背部疼痛,所以他要忍痛而板起面孔,让学生以为他好像比平常更难接近之外,一切都很平和顺利,什么事也没发生。
就这样回家,今天不会有问题了。
“老师再见。”
“再见。”
到车棚牵脚踏车的时候,很难得的有学生和他道别,因为对方正躲在一旁想要偷抽烟,结果被他整包没收了,大概是怕他跟教官告状,所以恭敬又礼貌地目送他离去。在综合大楼后的脚踏车车棚,位置虽然颇为隐密,但是来往走动的人仍属频繁,只有高一新生才会选这个地方做坏事,大概还要到处被抓个四、五次才会知道哪里是安全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