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夫妻很坏地在人家背后大发议论。
“还有啊,你不是说那个最近很有名的‘美味魔术师’也是你的好朋友吗?”
“你说予欢啊?呵,他也很妙,你知道他为了追老婆,不惜当众下跪呢!”
“哇~~这么痴情!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说起来是这样的——”
季石磊慢条斯理地细数几个好友的求爱糗事,每一桩,都让艾织心笑得直嚷要揉肚子。
“要揉肚子吗?”公主有令,骑士当然很乐意代劳。“来,我帮你。”他蹲下身,正经八百地将掌心搁上爱妻腹部,缓缓按摩。
艾织心本来还没笑得那么夸张,见他这副认真的模样,腹肌反而真的濒临抽筋。“喂、喂,我拜托你……别闹了,我真的会……痛死。”
“我看你这肚子真的太紧绷了,要放松一点啊!”他很严肃地继续在她腹部绕圈圈。
“唉,我、不行了……老天!”艾织心娇喘着,好不容易,才逐渐抚平那一波波的笑浪。
她垂眸望向丈夫,忽然觉得这画面很像她曾经在梦里见过的,她曾渴望着,有朝一日能怀上两人的爱情结晶,而他就像这样蹲在她面前,倾听着宝宝在她肚子里淘气。
“你知道吗?石头。”她沙哑地扬嗓。“我真的有点怕。”
他蓦地抬头。
她望进那幽深的眼潭。“这十年来你不在我身边,一开始,我是很不习惯的,有时候半夜从恶梦中惊醒,好难过好难过,好想打电话给你,求你回来陪我。”
“那为什么不打?”他哑声问。
“因为我告诉自己,不可以那么软弱,我一定要坚强。”她迷蒙地微笑。“后来,我渐渐习惯见不到你了,甚至觉得其实也没有什么,就算没有你,我一个人也能闯过这些难关,没问题的。”
没问题吗?他惆怅地听着她剖白心路历程。
“可现在,我又遇到你,跟你结婚,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又回到最初的自己了,我觉得……好脆弱。”她凝望他,明眸隐隐闪着泪光。“我不想死,石头,真希望自己能健健康康地活着,跟你一起白头偕老,我不想离开你……怎么办?我真的不想……”
这就是爱吗?让人坚强,却也令人脆弱,教人变得贪婪,舍不得抛下生命的美好。
她蓦地哽咽,珠泪碎成一片片,割他的心。
他顿时胸口剧痛,紧紧握住她的手。“你不会离开的,我不是说过吗?这双手,我永远不会再放开。”
“嗯,我知道。”她轻轻点头,仿佛自责自己不该让气氛变得凝重,笑笑地伸手拭泪。“都怪你,真讨厌!让人家又变脆弱了。”
“怎么怪我?”他顺着她玩笑的口气。
“因为在你面前,人家就想撒娇啊!”她嗔睨他。“就想要你疼疼我、抱抱我,跟我说好乖好乖……都是你,害人家变得好没用……”
她不依地摇晃他的手,泪盈盈,脸红红,模样还真似个爱撒娇的小女孩。
他笑着捏捏她鼻头,将她揽进怀里。“那就撒娇吧!对男人撒娇,是妹妹的权利,恋人的权利,也是一个女人的权利。你呢,三者都是,当然有权利对我耍赖。”
“意思是,我说什么你都会听吗?”她调皮地玩弄他的衣襟。
“是,大小姐!”他精神饱满地答应。
她笑了,笑意融进泪光里,格外清美。
他着迷地凝视她,半晌,忽地悠悠叹息。“怪不得方斯文也会为你动心。”
“什么?”她一怔。
“就你那个好朋友啊。”他撇撇嘴,话里浸染一丝酸味。“他跟我说,这十年来他一直很喜欢你。”
“喔。”
“喔什么喔?”他很不是滋味。“人家对你一往情深,又那么照顾你,你居然没爱上他,也真奇怪。”
“你在吃醋啊?”她恶作剧地逗他。
他狼狈地一窒。
“那你呢?”她反问。“黎筱柔不是也暗恋你吗?你干么不跟她交往看看?”
“至少我没特地到她家煮稀饭给她吃。”
“呵呵~~说穿了就是嫉妒嘛!大男人还那么小气?不觉得丢脸吗?”她扮鬼脸,揶揄他。
他假意愤慨地瞪她,抓起她一根手指,作势咬下去。
她惊呼着想逃离他怀里,他使劲圈锁住她,深眸点亮邪恶,方唇一寸一寸逼近她。
就在两人即将接吻的那一刻,护士小姐很杀风景地敲门进来——
“艾织心小姐,你的报告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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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夜。
苍幕沉沉地降落在这山区,月娘隐没了,星子却意外地璀璨,一眨一眨地,仿佛悄悄诉说着神的恩典。
是的,对季石磊与艾织心来说,这个夜是慈悲的,是上天慷慨的赐予,让他们在经历过一场忽喜忽悲的心情起落后,能在这夜色里,平静地相偎。
他拥着她,坐在两人初次定情的凉亭下,回顾曾经。
他庆幸着,医院的检验结果证实他挚爱的妻子只是过度疲劳,有点贫血,她很健康,只需要休息一段时间恢复体力。
但他也感叹,现在自己能这样拥抱着她,是她经过了许多年的奋战得来的,在她力抗病魔的时候,他却没能陪在她身边。
“……你知道吗?化学治疗很难受的,每次照射过放射线,我都吃不下东西,吃了也会吐出来,有时候整个晚上都躺在床上痉挛——那时候会很希望,自己干脆死了算了。”
他沉默地听着她倾诉当年与死神搏斗的经历。
并非因为她想争取同情,而是他坚持要听,因为他错过了那段日子,错过了她最痛苦的时候。
她的伤口已结痂,他的伤口却正划开,但对他们彼此来说,这都是疗伤必经的过程。
“我是不是不该告诉你这些?”发现他的脸安静地交错着泪痕,她不忍地咬唇。“我还是不说了,好不好?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他摇头。“你继续说。”
“可我不想你这么难过……”
“你不说的话,我会更懊悔。”他哑声低语。
他想知道她过去究竟承受了什么,他必须知道,就算自己因而受伤,痛楚地流血,那也是幸福的伤口。
幸福,是值得人痛的。
她凝睇他,仿佛也领悟了他的心情。“好,那我就继续说了——”
于是,她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了,那些绝望与痛苦,那一个个不安的白日与无眠的黑夜,历历似在眼前,折磨着他。
有好几次,他觉得自己快到临界点了,呕吐的欲望从内心最深处潮涌上来,他强忍住,一口一口咽回去。
“……那几年,我总是在住院,爸爸会尽量抽空来看我,奶妈也会带着弟弟来,虽然他年纪还小,不懂我到底生了什么病,有时候还会在病房里吵得我头痛,不过我还是很高兴看到他。”她微微一笑。“还有斯文,他那时候是医学院学生,功课很忙,但他也常来探望我。”
“见到他时,你很开心吗?”
“嗯,很开心。”她坦率的回答轻轻刺痛他。“因为只有跟他,我才能谈起你。”
他怔住。
她笑睇他。“我跟他说了很多你的事,还把我画的图拿给他看——我那时候真的很想你,石头,如果不跟谁谈谈你,我大概早就撑不下去了。”
而他竟然还嫉妒她跟方斯文的友谊!
他狠狠咬牙,暗恨自己。“对不起,我那时候不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