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伙在他面前都过得战战兢兢,就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浑身是刺的主子,罚了大伙不打紧,就怕伤了主子的身体。
“……她长得什么模样?”沉默半晌,世于将才淡淡开口。
“嗄?”傅年微愕抬眼。
“她长什么模样,这也需要想吗?”他不耐低吼。
“她、她……长得眉清目秀,挺端正的,但也没什么过人之处。”说穿了,简直比不上玉萝的一根头发。
虽说不懂主子的问题为何,但主子问了,他尽力答即是。
“肤色如何?”他垂眸,深忖着什么。
傅年回想。“肤色偏白,有些苍白,感觉身子不大健朗。”不至于到病恹恹的地步,但总觉得她身子不妥。
不过,相较之下,她的胆子相当大,敢与王爷对答如流,谈笑风生,真想剖开她的脑袋,瞧瞧里头到底装了些什么。
“何方人氏?”
“安西府人氏。”傅年对答如流。
“……多高?”他再问。
嗯,问题愈来愈深入了?
傅年想了下。“这奴婢挺高的,大抵矮了我半颗头,不过瘦得跟柳条没两样。”
“喔?”世于将闭着眼,心却动摇着,声音也哑了。
傅年大抵与他一般高,若矮他个半颗头,如此高的女人在京城亦是少见的,那高度差不多与玺儿一般……
思及此,他自嘲的冷笑。
那不知死活的放肆丫头,岂能与玺儿相比!
不过是身形相似,不过是身上有着相似药香,话语中的淘气有点相似罢了……
见主子神色揪变,方喜刚恼,傅年一下子也难以揣测他的心思,不敢擅自出言,只好乖乖站在一旁,等待主子发落。
“傅年。”
“在。”
“把她留下。”他懒道,神色却精锐且誓在必得。
他会将她留下,好好地整治她,让她知道太过造次,胆敢顶嘴且当众戏弄他,会得到什么下场!
傅年老练的眸闪动了下。“王爷,刚才我已经把她给赶出府了。”
“赶出府了?”世于将嗓音陡高,像是欲爆熔岩。“傅年,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未经本王同意便将她赶出府?”
“王爷息怒。”傅年二话不说跪下。“小的想那丫头出言不逊惹王爷不快,所以便立即把她赶出府。”
“你——”世于将一把火烧得极旺,却突地听见细微声响从后方主屋传来。
“救命啊!”
那嗓音分明是刚才很放肆的丫头的唤声。
“苏尹,去探探!”傅年当机立断。
“是!”苏尹立即奔去。
世于将邪气抬眼。“傅年。”
“小的在。”
“那不是那丫头的声音吗?”
“……”他无言以对。
“你不是把她给赶出去了?”他扯唇笑得很冷血。“怎么?你怕本王把她给整治到死吗?”
“……也许,她是迷路了。”他笑得很苦。
“是吗?”世于将哼笑,随即起身,拒绝他的搀扶,像是双目清明般地走出大厅。
傅年只能快步跟上,开始暗咒尔玉实在是个惹祸精,明明就要她回仆房,为什么这时分却在主屋附近。
穿过一道拱门,便听见尔玉哭得万分凄厉。“相公、相公,我好害怕……”
相公?世于将拧起眉。
她嫁人了?
“不怕,没事了。”小三轻拍着她的背。
“呜呜呜……”
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出来她哭得很假,小三哄她哄得很尴尬。
“苏尹。”世于将低唤。
“王爷。”苏尹回头探去,手里还擒着企图挣扎逃走的刺客。“有刺客。”
“问了是谁派他来的?”他的声音轻轻的,却是凌厉如刀。
“回王爷,他不说。”
“喔?真是有骨气。”他笑着,像是对这刺客的义气颇为欣赏。“苏尹,把他架上铁架,挑去他的手筋,砍断他的脚筋,挖了他的眼,在他胸口扎个洞,让本王瞧瞧他到底说是不说。”
话一出口,原本靠在小三胸口佯哭的尔玉顿了下,缓慢回眸,看着他残忍无道的嘴脸。
“王爷这么喜欢刑囚,若不回边关去刑囚鞑靼战俘,真是太可惜了。”她戏谑笑道。
傅年看向她,急得超想杀人灭口,非常后悔自己当初干么准她进府。
世于将脸色沉晦,横眼瞪去。“你好大的胆子啊!”
“是啊,我相公也总是这么说我。”说完,她还叹了口气。“只是呢,我也不是真的胆子大,只不过习惯实话实说罢了,王爷大人大量,应该不会跟我这个奴婢一般见识吧?”
世于将额际的青筋暴跳着,一时之间竟被气得无话反驳。
这丫鬟不只大胆,还很想死!
第12章(2)
“哇,王爷的眼睛好有神呢,真的瞎了吗?”她嘿嘿笑着,若仔细一看,笑意却不达冰眸。
闻言,傅年快一步挡在她面前,就怕主子会像当年失心疯一样对仆役动手。
对个男人还无所谓,但她是个姑娘家,哪受得了王爷不留余力的掌劲?
世于将微眯起眼,恍若试图从黑暗中挤出些许光亮,好让他看得见这伶牙俐齿的丫鬟到底是长得什么模样?
“哎,相公,王爷好可怜,你的医术那么好,救救王爷吧。”
怒火尚未爆出,便又听见她满是嘲讽的嗓音,逼得世于将几乎失去理智。
“王爷,这刺客咬舌自尽了。”苏尹突道。
“死了就丢出府外!”
“可是小的想,也许这刺客身上有什么东西可以循线追查。”
“那种事不需向本王报备!”他恼火怒吼,突地听见脚步声远去的细微声响,不由得深吸口气。“傅年。”
那嗓音被紧密压缩,沉而重,像是裹上一层毒。
“……在。”傅年垂着脸。
“本王尚未处置那丫鬟,你竟然要他们先走一步?”真以为他瞎了之后,暗地里做了什么动作他都不会发现?
“王爷……”傅年欲言又止。
他很清楚王爷有极深的心病,除了伤害自己也伤害别人,以此为乐,痛上加痛地折磨自己。王爷欺凌着自己,他这个一块长大的好兄弟又岂会无动于衷?
“你想说什么?”
“王爷,你的本性不是如此,何苦硬要自己以伤害别人为乐?”想了想,他终究豁出去了。
世于将低哑咛笑。“谁说这不是本王的本性?你不知道本王是边防的罗刹,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鬼吗?本王就是喜欢杀人,喜欢凌虐人,这就是本王的天性!冷血、无情!”话到最后,他几乎浑身发颤,笑着,俊颜扭曲着,眸透着噬血气息,却又煎熬着,分裂的、矛盾的。
他连最心爱的人都能杀了,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他是个薄情无义的冷血恶鬼,他是个该死却又还不能死的恶人!
“王爷!”傅年重喊,“王爷在我心里永远都是真性情又强韧不摧的王爷!”
“……是吗?”他笑得自嘲。“你所认识的那个征北王,已经死了。”
“王爷……”傅年心如刀割。
“去把她给本王找来!”夜太长,不多点乐趣调剂,他真不知道漫漫长夜该如何打发。
可等了半晌,等不到回应,他不由得重喝,“傅年!”
“在!”
“还不快去将她找来!”
“王爷找她来是为了……”傅年冷汗涔涔,觉得自己又老了好几岁,头发都快要发白了。
“你管得着?”他想掐圆揉扁,谁敢置喙!现在他是个废物王爷,想要整治个奴婢也需要理由吗?
“不不不,小的不敢,只是……”傅年痛着心,硬着头皮道:“可王爷,尔玉已是罗敷有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