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她,萧离眼中全是怜惜和矛盾,久久才答非所问的说:“这件事你不要再和别人提起,我答应过不会杀你,也不会让别人伤害你。”
眼前的男人说话的样子很认真,认真到她又想哭了。“天气这么冷,你日日 为我守在外面,手脚都冻僵了吧……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善良的好人,所以——”
“除了救你,别再和我说救别人的话。”他迅速打断她企图说出口的那些劝诫。
“你总是不肯听我的劝告。”她轻轻地为他上药,就怕弄疼他。“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会出事,在这里,肯关心我的人并不多,虽然你不肯把我当你的朋友……”
“谁说我不肯?”他眉骨一沉。
她微诧地扬起头,“可是我说要把你当作朋友的时候,你拒绝了……”
萧离迟疑了一会,最后才垂下眼,闷声说:“那时我……不是故意的。”
他发觉自己原本坚强的意志在对上她后便会全盘走样,根本做不到和她划清界线,所以只能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唯有在她身边才能保护她,藉此偷得与她相处的时光。
她展颜一笑,用手指着窗台上那只小小的竹编鼠。“好吧,看在你曾送我珍贵礼物的份上,就原谅你了。”又瞥见他手上的伤,她收起笑,“到了这里,我才发现自己真的很无能,保护不了别人。也保护不了自己。如果这是在二十一世纪的家里……唉,可惜回不去了。”
“你家里有铜墙铁壁?”这是他第一次听她说她的家世。
她苦笑,“没有,不过我爸……爹有一把枪,是用来打马的,他常说如果有人敢闯进他的古董店,他会一枪打飞那人的头,我还曾经笑他说得太吓人,没想到我自己却跑到古代,变成待人宰割的肥肉……”
萧离有听没有懂,正想问个仔细,眼角余光扫过她手上那枚玻璃戒指,眉心顿时凝起,“你还戴着这个东西?”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光滑的玻璃戒面,“还满好看的,就一直戴着了。皇后有时候会叫我送信去给金城燕,戴这个去金城阁,金城家的人就会对我特别客气。”
萧离闻言,脸色却更阴沉,“我听说……金城绝要拿二百万两白银换你?”
她的脸颊一红,想四两拨千金的带过。“那件事早过去了,也许只是他和万岁开的玩笑,或者是他不想借钱的托词——”
“你知道不是。”他又一次打断她的话,很严肃地说:“金城绝为人虽然显得轻佻,但不会在大事上乱开玩笑。”
“……万岁已经拒绝了。”她只能小小声回答。
“那你呢?”
他略带质问的语气引得她心中一阵不快。她都还没得到他的任何表态呢,凭什么她就要先说清楚讲明白:“你希望我主动献身,然后换得二百万两白银去帮助万岁打燕王,还是希望我拒绝到底,让燕王毫无阻碍地打到应天来?”
看着她因为生气而涨红的小脸,萧离的眉头锁得死紧,最后缓缓伸出右手,盖在她滚烫的脸颊上,“我……不想看到你做他的人。”
这是很简单的一句回答,却足以撼人心魄。
谢萦柔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下一刻萧离便像被烫着似的缩回手,急促的说了一串,“你的脸很烫,可能发烧了,我去给你叫大夫!”说完,便足不点地的飞掠而去。
看着瞬间“飞”得不见人影的男人,谢萦柔只能紧抓住被单,无声闷笑。
这个呆头鹅,为什么在关键时候偏偏要走掉?他难道不想知道她听到这句话时心里有多开心,多安慰吗?
他说他不想看到她成为金城绝的人,换句话说,就是不希望看她依偎在别人的怀中吧?
他的话总是不如金城绝来得直接坦率,更不如金城绝悦耳动听,当她受伤时,金城绝的温柔体贴可以一点一滴地帮她疗伤止痛,萧离的话,却可以让她在痛的时候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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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离不得不逃走,他这辈子没在女孩子面前说过那么肉麻的话,自己都觉得受不了,只好赶快离开。倘若再多留一会儿,他怕自己的脸会比谢萦柔的还要红。
叫住一个小宫女,嘱咐她去找太夫替谢萦柔看病,那个小宫女唯唯诺诺、诚惶诚恐的样子忽然让他觉得有点好笑。他真的是那么可怕的人吗?那为什么那个女人却从来都不怕他?
万岁还在等着他回报,于是他又立刻赶去干清宫。
这一年来,他来往宫里的次数更加频繁,他知道朱允炆属意让他接任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但是他没有对此表现出强烈的兴趣和愿望,再加上燕军战事紧迫,所以擢升他的事情也就耽搁下来。
其实他真的不想做锦衣卫指挥使,不仅仅因为树大招风,可能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还因为在谢萦柔几次真诚的劝告之后,他的心中也有了波动。
朱允炆是个好人,但绝不是一个好皇帝。
燕王也许不是个完美的好人,但只有他才能扛得起大明壮丽的河山。
他不能负燕王,也不想亏欠朱允炆太多。
干清宫里,灯火通明,只有朱允炆一个人独自沉思着,好像等待已久。
“萦柔还好吗?”他看着他问,“没有被吓坏吧?”
“没有。”萧离走到宝座前的玉石阶下站住。
朱允炆又说:“刚才朕对你发了火,如果有伤到你,朕向你道歉。”
“万岁的话让臣诚惶诚恐。”他跪倒,深深低下头。
“萦柔说得对,这些事情有天意,朕不能拿人情来命令你们,最近朕逼你逼得太紧了,也许是因为最近朕的心中越来越不安,所以脾气也变得暴躁起来。”朱允炆唠唠叨叨的,根本是在自言自语。
“萧离,刺客今日的目标是萦柔还是皇后?”这句话总算明白无误地是说给萧离听了。
萧离回答,“听谢姑娘和其他宫人的描述,这个刺客的目标似乎是谢姑娘,不是皇后。”
“为什么?”他大感不解,“刺客为什么要和一个宫女过不去?”
见他沉默不语,朱允炆不满地薄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而不告诉朕?!”
萧离这才说出了口,“恕臣直言,万岁对谢姑娘的过于宠溺,已为谢姑娘招来了杀身之祸。”
这个答案让朱允炆一震,喃喃地问:“为什么?”可他并不是傻子,不需要萧离说明白,只是稍微动了动脑便想通,不由得又气又怒,“燕王居然连这种脑筋都要动!”
“倘若万岁想救谢姑娘,就最好不要让别人再对谢姑娘与万岁的关系说三道四了。”
朱允炆陡然大怒,“朕就是对她好又怎样?难道朕身为一个天子,还不能对一个女子示好吗?”
闻言,萧离的右拳一攥,唇角抿得很紧。
只听朱允炆忽又一叹,“本来朕一直在考虑封萦柔为妃,但是皇后反对,说朕不该用死气沉沉的宫廷束缚萦柔开朗的天性,现在看来,皇后的反对是有道理的,朕怎么也没有想到,外人会因为朕对她的好而要她的命。”
低垂着头,萧离握紧的拳头一直没有松开。
朱允炆又问:“萧离,朕听说金城绝又回到应天了?”
“是。”他抬起头。
“金城绝这个人朕真是捉摸不透。他之前居然敢威胁朕用萦柔换取二百万两的军饷!朕不管他是真的喜欢萦柔,还是故意要让朕难堪,朕都不会答应。你知道朕一直顾虑他和燕王有私交,但是如果他真是燕王的人,这淌浑水。他一脚踏进来到底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