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了解。原本从宫里回来,我也打算过府请你阿玛去看看你,只是没想到你已经回复记忆,自己回府了。不过这实在太过莽撞,你好歹让人帮你备轿。”两座王府之间骑马不远,但是走起路来可不近。加上她身子虚弱,真不敢想象她居然打算用走的。
“是我太冲动了。我只要想到阿玛不知道有多担心,就紧张极了。你不知道,我小妹在小时候被阿玛带出去,曾经走失过,花了十几年才找回来,我阿玛受不住再丢一个女儿的。”觉锳激动地说。
“嗯,我都理解。”他点了点头,眼中第一次浮现了愧疚。
觉锳端坐在床上,看他僵硬地坐在床畔,目光却不看向自己,她觉得哥隆,眼前的齐尔勒好像有话想说,一脸沉重的模样。
“有话跟我说吗?”觉锳细声问,手指再度与他交握。
齐尔勒点了点头。“我想跟你说个故事。”他的声音有点哑,仿佛要开这口是很艰困的。他的眼底有着压抑的苦痛痕迹,让她京诧地盯着他,目光不曾稍离。
“好呀,你说。”她平静地说,眼神却温暖而坚定地停驻在他脸上。
“我十九岁时娶了一个妻子,当时我还是个贝勒,我阿玛庄亲王依然健在。那一年我额娘过世,府里冷清,阿玛就做主让我娶了雅嘉格格。那几年西南藩属相当不安定,皇上屡次派我亲自去西南处理问题,每次一去就是两、三个月。成亲一年,我待在王府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三个月……”齐尔勒语气尽量清淡,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要掏出自己的过往已经够难,如果不能假装平静,他怕不能把自己的心路历程说清楚。但是他起码欠她一个解释,或许这不能掩盖他误解她的过错,但他还是想坦白,以获得她的谅解。虽然她从刚才到现在,不曾给他坏脸色,也不曾怪过他。可是他却觉得不安。
觉锳不知道他怎么会提起自己的往事,他从来不主动谈的,她也因此从不过问。只是既然此刻他主动谈起,她就安静地听。
“雅嘉虽然曾经对我表示过不满,但我实在没办法撒手不管。一旦我撒手,这关系到朝廷的皇权问题,我不能辜负信任我的皇兄。我们夫妻的关系越来越恶化,可以说冷淡到家陌生人一样。有天,我回府,撞见了雅嘉跟我阿玛抱在一起。我不说一语,径自回房。”他虽然刻意放淡语气,但眼底的痛楚还是骗不了人。
她轻抽口气,没想到前福晋与老王爷的暧昧关系是真的。
“然后呢?”她忍不住问。
“我阿玛连解释都不曾。阿玛是个严厉的人,跟我并不亲近。可能在他来说没必要跟自己的儿子解释什么,他有他当阿玛的尊严。”齐尔勒苦涩的说。
“可是不管怎样是他行为有所逾越,就算说是误会也好,是安慰也罢,总得有个说法。那雅嘉格格呢?她总不能不见你吧?”觉锳无法想象他们家的亲子关系竟然是如此陌生,在恂勤郡王府,父母与儿女的感情都相当融洽,彼此关心。
莫怪齐尔勒眼底总是有着深深的孤独,如果亲人都这样对待他,那有亲人还比没亲人惨。
“雅嘉生气地责备我,说是因为我长年不在家,根本就不关心她,她才会这样的。她说她该嫁的其实是我阿玛,好歹我阿玛是个亲王,还是王府里真正的掌权者。”
“她怎么可以这样?!做出出格的行为还不够,还说话伤害你?听了真教人生气!”觉锳真的很不以为然,不管雅嘉格格跟庄亲王问的暖昧是真有其事,还是一场误会,她那刻意要伤害齐尔勒的企图是非常明显的。
“可能也是因为那天的事情被仆人看到了,所以后来阿玛跟雅嘉过世后,才会有那样的传言。”他拢紧双眉。
“说你杀妻弑父的传言?”她问。
“你知道?”他讶异地看向她。
“我在下人房生活过,怎么可能有流言没听过。”她看到他神色间出现一丝紧绷,随即开口,不愿折磨他。“我知道不会是你做的。你不是那样的人,就算你想杀人,也会在众目之下,不可能在荒郊野外,将老王爷跟前福晋的马车推进山沟里。”
一时之间,齐尔勒神色复杂地望着她,激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你那么轻易就相信了我,我却没能在关键时刻选择相信你。觉锳,我深深地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觉锳跪坐起来,伸手圈抱住他的肩膀,然后将脸靠在他胸口,无言地给他安慰。
齐尔勒伸手圈住她纤细的身子,紧紧地将她搂靠在怀中。他激动得热泪盈眶,差点要落下男儿泪了。
“我的确没有杀他们,当我听到消息说他们出了意外,赶到时,在翻覆的马车中的他们两人已经断气了。雅嘉甚至已经怀孕,我连是谁的孩子都不清楚。这事情就这样被压下来,我不想这两人到死了还要背负丑闻。”他一口气把故事全给说完了。
“雅嘉格格是不是真的背叛了你,或者只是故意说来气你,这一点你永远不会知道了。就像那孩子究竟是谁的,也只能随着岁月掩埋了。”她靠着他。“不要再记得那些伤痛的往事,以后只要看着我就好。我阿玛说我的眼神很平静,能给人一种安定的力量。你若觉得痛苦,就看着我,我会安慰你。”
他捧住她的脸。“你确实有股安定的力量,不然我不会从第一次看见你时就被你的目光吸引,也不会爱上如此聪慧的你了!”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欣喜。“你说了这么一个故事,是想要替你自己道歉吗?因为误会了我?因为这件事让你无法相信人,也因此在重要的时刻选择不信任我。这是你说这故事的用意吧?”
他听了叹了口气。“你实在善解人心,但这么难堪的结论应该让我自己来,是我自己罪有应得。从你跌下井的那一刻,我就对自己深恶痛绝。既然已经爱上你,为何还要被往事给纠缠住,而影响了自己的判断力。偏偏这苦果却是你来尝,这一点道理都没有,”
“跌下井只是意外,又不是你害的。”她倒是大方,不想他再折磨自己。这些年他已经困在过往的伤痛中太久了,她不想他再被困住。
“可你阿玛不可能这样想。皇上已经淮了我们的婚事,但是想过你阿玛这关,我看是难了。不如我请皇上直接指婚——”
“万万不可!”觉锳赶紧说。
“为何?”他诧异地问。
觉锳苦笑。“我的小妹豫璃嫁给了雷亲王府的二贝勒霍济格,这事情你知道吧?”
“霍济格是皇祖母的外孙,与我在辈分上来说是表兄弟,我见过他几次。”齐尔勒说。
“当时霍济格就让皇太后下旨指婚,我阿玛不肯接受霍济格,一度都想抗旨。所以你若请皇上指了婚,万一把我阿玛惹毛了,恐怕事情会重演。”觉锳苦恼地说。
“天哪,皇祖母下旨,王爷还想抗旨?”齐尔勒觉得头快裂了。“我从来不知道你阿玛是这么有个性的人,我还以为他是个老古板,我们还常在皇上面前因意见相左而争执不下。”霍济格不管为了什么不被王爷喜欢,起码他还没有把王爷的格格当奴婢使唤。这样都很难娶到妻子了,那么看来他的前途恐怕只会更加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