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穆王朝大喜之事,就看阿甘兄了。”
尾声
青檀镇,橘树花开,空气里带着芳甜醇美的香味。
郁相甘点起一炷香,坐在祖先牌位前,已经一刻钟不说话了。
郁相思和穆匀珑对看一眼。打从他们牵手相偕回来,才开口说要成亲,他就摆出这副谁也不理的凝重脸色。
屋子里还有闻风赶来的沙满福和唐友闻,他们很安分地坐在一边。
“你哥啊!”阿甘嫂摇摇头,为大家倒了茶,抱怨道:“今天发了什么拗性子啊,就坐在那边让大家猜哑谜。”
“嫂嫂,没关系的。”郁相思道:“可能太突然了。”
“怎会突然呢。”阿甘嫂笑嘻嘻地绕到她身后,瞄向未来的妹夫,低声在她耳边道:“打从他回来找你,嫂嫂就知道他是有心的。你哥是气他,要不是他说要陪你去走香路,你怎会跑出门呢。”
“就算他不来,我也照样出门啊。”郁相思娇嗔地瞧向穆匀珑。
“对!我知道,你哥也知道,可你那个死脑筋的哥哥就是要找他出口气,那时正在铲草给阿骡吃,顺手就拿铁耙叉他了。”
“哎!”郁相思听他说过,但并不知道详情。“没叉到吧?”
“铁耙才举起来,哇,他四个护卫的两个立刻挡在他前面,两个去抓你哥的手,气得你哥哇哇大叫,说他要拐妹子,还要来欺负人。”
“他怎敢欺负哥哥。我能不能嫁,还得哥哥同意呢。”郁相思听得十分有趣,仍不免微微红了脸。
“对啊!你哥本来甩了门,不想理他,他站在门外道歉,一直问你去了哪里。我听那声音,好着急,好在意,好像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定要找回来似地,过了半个时辰都还不肯走,你哥就开门了。”
“喔。”她心头甜甜的,又望向穆匀珑。
此刻,他这个求亲者被家长和未婚妻严重忽视,百无聊赖,正在看也是百无聊赖的沙满福和唐友闻下棋;一感受到她的注视,便从棋局里抬起头,回她以一个温煦的微笑。
“哥开了门,请他吃顿饭吗?”郁相思问。
“才不。你哥问他,是否这趟出门,真心真意陪伴我们小思、照顾我们小思,他说是,你哥就要他在郁家祖先牌位前发誓。”
“啊!发誓?”她的甜意转为满满的感动。
原来,他那么早就许诺了,也难怪他拚命追求她。呵,因为他不能违背向郁家祖先所说的话啊。
“你哥听他讲得很诚恳,就告诉他说你去了云顶关。”阿甘嫂继续道:“不然啊,那时你哥实在放心不下,本来都打点好包袱,也要去云顶关找你了。”
“哥啊!”感动一波接一波,郁相思望向哥哥的背影,不觉涌上热泪。
泪眼模糊中,她看到神桌上摆着一对事物,因为哥哥圆圆的身躯一直挡着,她起先没看清楚,忙抹了眼,挪了挪身子,仔细瞧过去。
那是一对半尺来高的小香塔,一个攀上一条龙,一个绕过一只凤,香塔底座结实,龙凤紧密攀附其上,形象立体,塑工精致,龙的鳞甲和凤的翅膀皆是仔细捏抹而成,栩栩如生,若能着上颜色的话,恐怕这一龙一凤就要飞天而去了。
“哥做出龙凤香塔了?”她惊喜地问道。
“做出来也没用。听大少爷说,皇帝下令百官不得劳民伤财送大婚之礼。那时宝香堂已经捏出三尺高的大香塔,耗了不少香料,但做得不好,龙不龙凤不凤的,被人家笑说是蛇塔鸡塔,也卖不出去,只好打掉。”
“哥还是做了呀?”
“而且他做的不是那种拿来烧的香塔喔,我看他很用心调料,做的是可以放在房里、长长久久散发好香的香器。”
“准备卖掉吗?”
“不,他不说,可我知道……”阿甘嫂笑意盎然,眨眨眼。“他想做来送你当嫁妆。他早就料到,等你们回来,也该是提婚事的时候了。”
坐在祖先牌位前的郁相甘肩膀动了一下,还是不回头。
“哥哥……”郁相思热泪盈眶,就知道哥哥疼她。
那厢在下棋的沙满福垮着一张脸,他旁边站着喜气洋洋的准新郎,耳朵听着姑嫂俩谈喜事,而眼前的棋局也即将被唐友闻吃掉主帅,他已经走到穷途末路了。
“小思……”他抬起头,没有力气“瞪”情敌了,而是挣扎问道:“你当真要嫁他?”
“是的。”
“唉!”沙满福早在见他们一起回来时,便知自己完全败阵,毫无希望。“我是该跟你一起去云顶关的,可我爹娘……”
“满福哥,你是沙家的独生子,伯父伯母疼你,一定不让你去的。”郁相思逸出轻柔的笑意。“其实早在我决定去走香路时,两位老人家大概吓到了,他们是喜欢我,但可不想要一个到处乱跑的媳妇吧。”
“小思……”沙满福又唉叹一声。
“自古多情空余恨啊。”唐友闻庆幸自己及时抽身。他是对郁姑娘一见钟情,但他金枝玉叶的,不但受不了去云顶关的辛苦路程,也不敢娶一个怀抱这么大志向的姑娘,怕是以后会管不住。
他狐疑地抬起头,那么,这个“姓田的”怎敢娶啊?
屋子里有些安静,郁相思拉了嫂嫂到一边说起悄悄话,只见她一边说着,阿甘嫂的眼睛越睁越大,嘴巴也张得大大的。
女人去说她们的悄悄话,唐友闻也来说男人的话。
“嘿!你们从云顶关回来,一定没听说,咱天穆王朝的皇上御驾亲征白芷镇,教训了擅闯我国境的红毛人一顿,让他们俯首称臣呢。”
“我有听说,你爹连夜去见皇上。”沙满福打起精神。
“是的,我也跟着过去,再度见到思念已久的天颜。”唐友闻拱了拱手。“皇上一部一尺黑须,仪表堂堂,虎虎生风……”
“你上回不是说三尺黑须吗?怎么变短了?”沙满福疑道。
“是这样的,皇上他老人家嫌三尺太长,睡觉时不知道要放棉被里面还是外面,就剪短了。”唐友闻大气不喘一下。
“是哦?”沙满福很怀疑他的说法。
这个大少爷说要在青檀镇苦读,却不见他专心念书,就成天在外头闲晃,看到姑娘就眼睛发亮,这人说话要打折扣的。
穆匀珑开口了。“留胡子挺麻烦的,要洗要梳,还会被门夹到,不如剃干净,清清爽爽。”
“会被门夹到?”唐友闻和沙满福不自觉地摸摸没有胡子的下巴。
香炉的线香烧到尽头,郁相甘终于站起身。
“小茉,扫帚拿来!”
“拿扫帚干嘛?”阿甘嫂不理他。真是好大的胆子,这个笨阿甘,竞还敢扫他天大地大皇帝最大的妹婿。
“我要扫地。”郁相甘语气平板。
“我早上扫过了啦。”
“遇到重要的事,一定得洒扫屋子里外,保持整洁干净,再斋戒沭浴三日,然后敬告祖先我们的决定。”
“三天?”穆匀珑想叹气了。
郁相甘见老婆始终不去拿扫帚,便自己去开门,才打开门,就见到外头密密麻麻站了几十名高大的男人,外边小路还有人陆续抬轿过来,这个小地方从来没这么热闹过。他看了一下,再关起门。
“你包围我屋子?”他瞪向求婚者。
“他们都是我的随从,我还请了一些客人过来。”穆匀珑道。
“看样子你真的很有钱。”他神情坚定地道:“我要聘金。”
“这个自然,我一定准备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