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疑了一下,秦震握着他因久病而变得瘦弱的手。
“我的愿望实现了!”秦恩峰长叹一声之后,幽幽开了口,“我的时间所剩不多,终于盼到你回来。”
“您累了。”秦震的心中五味杂陈。
“我是累了。”他脸上有满足的表情,“你回来就好——当年我并不是真心想要将你赶出家门。”
“那已经过去了。”
“不!让我说完,”秦恩峰虚弱的轻咳了下,“我若不说,只怕再也没机会说了!秦记布庄……我要亲手将布庄交到你手上。”
一旁的季燕听了,脸色立刻大变。“老爷,您是病胡涂了吗?”她心急的插嘴,“秦震早在五年前就已经被逐出家门了。”
“我若真把他逐出家门,就不会派人去把他找回来。”秦恩峰有些不快的看了枕边人一眼。
“算了吧!爹,这些事,等您身体好些再说吧。”秦震不想要看二娘有机会跟病重的父亲起争执。
“我已经好不了了。”秦恩峰感叹。这些日子他虽然病了,脑子却清醒得很,秦雷在外头的荒唐事,他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绝不会放任自己的心血毁在那个败家子手上!“总之,我说了算!听到了吗?”
季燕心有不甘,也只能咬着牙忍下。
“爹,您休息,”秦震轻声劝说:“等明日再谈吧。”
秦恩峰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秦记布庄,你一定要再将它撑起来,重振当年的繁华!”
“我会的。”秦震真诚的给了承诺。
“还有秦雷……”秦恩峰眼底有着怅然。秦雷再怎么不该,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照料他。”
“我会将他派到松江去植棉的,他该吃点苦头,若他有所改进,我便会要他回来。”对于同父异母的弟妹,他真的没有多大的仇恨,而且他相信,人经过磨练会长大,他愿意给秦雷一次机会。
“好、好、好!”秦恩峰又一阵猛咳,“就这么办。”
“爹,您歇着吧!”
听到秦震的话,他这才心满意足的闭上眼。
秦震替父亲轻拉好丝被,站起身,看都不看季燕一眼便离去。
“你给我站住!”在他走出房门时,她出声叫住了他,“你凭什么把雷儿派到松江?”
“凭现在秦府由我当家!”秦震回过身,冷眼看着季燕,压低声音,“爹在歇息,我不想跟你吵。”他愿意试着接纳秦雷,但不包括他能舍弃和季燕之间的芥蒂,全然接受她。
“现在秦府只是个空壳子,”季燕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径自说着,“布庄的织工、奴才都跑了大半,你能有什么能耐!”
“是否有能耐,你可以等着看。”秦震看着她的眼神锐利如冰,“秦雷一定得离开,至于你——你可以留下,也可以跟他走,我没有意见。”
丢下这些话,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到了半夜,秦恩峰在睡梦中离开人世,在死前,他见到了秦震一面,也算没有遗憾了。
第七章
凝望着半卧在窗前太师椅上的秦震,沈织织没有开口打扰他的思绪,只是静静的将手上的饭菜给放下。这几日他几乎没有进食,她担心他,却也明白他因为父丧而食欲不佳。
她静静的看着他,一直以来,他便是她此生所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他的五官俊美得令她移不开目光。
“你打算站在那里看我多久?”
听到他的声音,沈织织微楞了一下,被当事人逮住她的凝视,令她脸上浮现不自然的红晕。
“我大概只能看到你用膳完。”她不太自在的回复,“因为我还有很多活儿要做。”
秦震听到她的话,嘴角忍不住微扬。他的神情使她朝他走近些许,注意到他一脸倦容,令她心疼。“你看起来好累。”
“我承认是有一点。”秦震面对她,注意到她的脚步有些蹒跚,“你的脚还没好吗?”
她状似不以为意的轻耸了下肩,“应该快好了。”
秦震轻摇了下头,不顾她反对,半强迫的拉她坐在他身旁,“你总是这么不小心。”
“应该说是笨手笨脚吧!”她沮丧的嘟嚷了句。
她不该跟他靠得太近,但是又无法拒绝。
她柔顺的将头靠进他的怀里,小时候她也会如此轻靠在他怀中,但是那时的感觉跟现在截然不同。
“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是老爷终究见到你一面,他走得很安详。”她能体会他的感受,当年她爹去世时,虽然她还小,那种伤心难过她犹还记得。
他伸出手环住她的肩,沉默了一会儿,“唯一能给我安慰的,便是我及时回来了。”
要不是因为她,他可能一辈子不会回秦府!更别提见自己的父亲最后一面。
父亲过世,这些年来的埋怨到后来的负气离家,在这一刻,全都失去了意义。
“我还没谢过你。”
“谢我啊”沈织织吃惊,抬起头看他,“谢什么?”
“劝我回府。”
“就算没有我,你早晚也会回来。”她一点都不敢居功。
“我可没把握。”
“你会的!”她坚定的看着他,“我认识的秦震是温和有礼的大少爷,对我这么好,对自己的爹又怎么会绝情呢?”
她的话使他笑了出来。
看到他黑眸中流露出笑意,令她欢喜,他该常笑,她会尽切的力量使他欢笑。
“你还有布庄!”她继续说道:“这是老爷毕生的心血,,他将布庄交到你手上,只要保留布庄,就好像老爷从未离去一样。”
他的眼眸因为她的话而掠过一抹异彩。
沈织织的手轻柔的触着他的肩,“而且你还有老太夫人。”
“还有你!”她的唇离他很近,说的话又字字直入他的心坎里,他忍不住低下头,吻住了她的香唇。他的动作使她倒抽了一口气,他笑着稍离她的唇。
“你做什么?”她几乎抵着他的唇低语,心儿快跃出喉咙。“亲吻你!”
她心儿怦怦怦乱跳,感觉到他搂着她的臂膀传来他的体温,然后他又俯首吻住了她。
这一刻对她来说,就如同在作梦一般,她从不敢想象可以与他如此的靠近,他的吻从温柔到狂暴,又回归温和,而她只能沉溺在他所编织的浓郁爱意里,甚至忘了该如何呼吸。恋恋不舍的离开她的唇,秦震用力的拥抱她,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吸取她身上的香气。
“早知道,”他在她耳畔轻语,“我就该早点回来。”
“现在回来也不迟啊!”她垂着脸,双颊满是红晕,“你还是见到了老爷最后一面。”
他忍不住轻笑。她会错了意,因为他指的并不全然是这个!他用手背轻触她的嫩颊。
秦恩峰的棺木才一入土,他便送走了秦雷和季燕。
现在正值秦记布庄的多事之秋,他不想要留着这两个人在这里碍事。
可是他的举动也被人说是冷酷无情,秦家老爷才死,便将要分家产的二房一家赶了出去,就算是听到这样的批评,他也无谓。
现在最重要的是,重振秦记布庄,思及此,他环着她的手臂不由得一紧。
“别这样,时候不早了,”她不自在的低语,“你得要吃点东西,你一定很饿了。”
“我并不觉得饿。”秦震一劲的搂着她。
“这可不成!”她刻意板起脸,“这几日你几乎都没有进食。”不吃东西怎么成。
“现在到底是谁听谁的?”他嘻皮笑脸的逗着她。
她被他看得红脸了,“听有理那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