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命毕竟是最下下之策。
然而此趟出远门,临行之际,爹爹曾告诫过他,倘若碰上堂弟向他求助,他千万不能帮,因为帮了堂弟就等于害了别人。
同样的道理,若是他帮错了人,是不是也等于是害了别人呢?
“砚心。”
默砚心悄然举眸望住他。
“也许我想帮他们的想法是错的?”
默砚心颔首。
“那么就按照大哥的交代,解决他们以回复黑风山左近百姓的安宁吧!”
妇人之仁也许能满足他善良宽厚的本性,却也可能是姑息养奸,连累无辜的做法。杀人命确实是最下下之策,但有时候,杀人命也是唯一的解决办法。翌日,近午时分,双人单骑缓缓自黑风寨徐行而出,默砚心依旧没有丁点儿表情,慕容羽段却是一脸怪异。
“砚心。”
“……”
“杀人……实在不怎么好受。”
“……”
“是吗?你也觉得杀人很无趣吗?”
“……”
“那为什么我看你却是杀得无比尽兴,无比……咳咳,享受的样子呢?”
“……”
“唉!”
谁让他说出这么混蛋的话,活该被掐!
为了和崆峒派争夺金矿,千仞堂倾巢而出,反而全军覆灭于苏州太湖畔,从此自武林中除名。如今,慕容羽段带着妻子来到辰州,为的就是处理那座金矿的问题,因为……
“幸好赶上了!”慕容羽段抬头看眼前酒楼的招牌。“大哥说的就是这家祥兴酒楼吧?他们会在这里谈判,就在今天……”
默砚心掐了他一下。
“我知道,时间到了,他们可能已经开始谈判了,我们快上去吧,不然……”
倘若来不及,独孤笑愚交代他完成的任务必然会生出许多不必要的枝节,问题就更难处理了。
不过,才刚面对“问题”,他就大吃一惊,因为……
“怎地会……这么多人?大哥不是说只有崆峒派和岳山门吗?”
酒楼另辟一间的雅室内,慕容羽段和默砚心分坐在一对朴实愍厚的中年庄稼夫妻两旁,瞠眼惊讶地环视周围二十几三十个虎视耽耽的武林人物,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笑脸有冷脸、有倨傲有漠然,唯一的共通点是,他们全然不把那对惑厚朴实的中年夫妻看在眼里。
“敢问几位是?”
“问我们?”一个一脸傲然的年轻人哼了哼。“你又是谁?”
“失礼,失礼,在下应该先自我介绍才是。”慕容羽段肃然抱拳致歉,“在下金陵慕容羽段,那位……”他瞥一下身旁的妻子。“是拙荆,此番是受沈从俭老丈所托,前来处理金矿问题的。”
话还没听完,在场所有的武林人物,不管是笑脸冷脸、倨傲漠然,全都刷的一下便抹了一脸乌溜溜的黑,还发亮,也有人不小心掉了茶杯,铿锵一声碎了瓷杯,也破了胆子!
金陵慕容?!
哑修罗的夫婿!
等慕容羽段把话说完,现场伟大的武林英雄们,起码有三分之一比泥鳅还滑溜地跑得不见人影了。
“那么,请教各位是……”
剩下的三分之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有一半人悄悄往外跷头!他们宁愿做活的狗熊,也不想做死的英雄,另外一半则青着脸色猛咽口水。
“呃,崆峒派……”
“岳山门……”
“连筏帮……”
“桃云庄……”
“忘忧谷……”
自我介绍完毕,也只剩下不到十个人留在原位了。
“久仰大名,失敬失敬!”慕容羽段客套地拱拱手,虽然他一个也没听说过,但这是他在踏入江湖后头一件学会的事,江湖人物都很爱面子,如果你没说“久仰大名”就是侮辱了他们,他可不想因为这种毫无意义的原因惹来麻烦。
“那么慕容公子打算如何呢?”毕竟是大帮大派,崆峒派总护法第一个恢复镇定。
“这……”慕容羽段转注身旁的中年夫妻。“沈老哥,听令尊所言,你们似乎并不打算出售那块土地?”
“那是当然!”中年庄稼汉愤慨激昂地拉高了粗鲁的大嗓门。“那块土地是沈家的祖产,两百多年以来,沈家都在那儿种田,就算是死,我们也不能卖掉,否则如何对得起将土地遗留给我们的列祖列宗!”
“既是如此……”慕容羽段又转回来面对崆峒派护法。“买卖是你情我愿,几位似乎不该勉强人吧?”
“但那座金矿是崆峒派和岳山门的弟子一起发现的!”崆峒派护法脱口抗议。慕容羽段眉宇微蹙。“所以?”还有什么所以,既然是他们发现的,自然应该属于他们所有!
不过崆峒派护法也不算太笨,并没有直接把这种既蛮横又霸道的话说出口,他仔细思索着,谨慎地挑拣着字句,考虑要怎么说才不会惹翻了哑修罗,轮到他们崆峒派也来上演一出“崆峒灭亡记”
“我认为,呃,他起码要把金矿所在的那一半土地卖给我们吧?”
“你认为?”慕容羽段以怪异的眼神凝住崆峒派护法片刻。“不知护法可曾想过,你们原就不该未经同意便在人家的土地上钻脉探矿呢?”
崆峒护法窒了一窒。“那是……无意中发现的。”
“无意中?”慕容羽段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十几个人在那里用两、三个月时间挖了一个大坑洞,怎么可能是无意中呢?沈老丈还说他数次前去阻止那些探矿的人,他们却根本不理会他,甚至还打伤了他,崆峒派和岳山门就是如此教导门人的吗?”
“那个……那个……”崆峒派护法心虚地两眼飞开,和岳山门巡堂堂主对视一眼,支支吾吾。“掌门也训斥过他们了……”
“这就表示贵掌门也认为他们的所作所为是错误的,才会训斥他们,对吗?”
“这……这……”
“既然如此,护法又凭什么坚持要沈家把金矿卖给你们呢?”
“……”崆峒护法张着嘴,却说不出半个字辩词来,因为他心里也很清楚,毕竟是他们理亏。
“总之,那块土地是属于沈家所有,那座金矿自然也是属于沈家的。”
“但……但……”
“不过……”慕容羽段若有所思地又回过头去目注中年庄稼汉。“沈老哥,那座金矿你打算如何处理呢?”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希望能够采矿,可是……”中年庄稼汉苦笑。
“眼下你们财力不够。”慕容羽段了解地道。“那么我有个提议,沈老哥不妨考虑看看?”
“请说。”中年庄稼汉忙道。
“沈老哥可以考虑暂时把采矿权租赁给有兴趣的人,或者一年,或者两年,这么一来,沈老哥不但可以省下起初开矿的大笔费用,也可以收取未来采矿的本钱,正是一举两得,你认为如何呢?”中年庄稼汉认真思考片晌,再看看妻子,后者悄然点了点头,于是他也点头同意了。“我觉得可行。”
“那么几位如果有兴趣的话,不妨现在就来讨论一下租赁时间以及租赁金的问题,顺便把租赁契约签下来……”
接下来,不管是讨论或签约,一切都很顺利的完成。
有慕容羽段和哑修罗在一旁“监视”,就算是七大门派之一的崆峒派,也不敢端出他们妄自尊大的本性来耍白目。
“再来嘛……”慕容羽段沉吟。“嗯,就顺路到武陵去吧!”
于是金矿事了,他们马上又赶到武陵去解决另一桩麻烦。
在他估计,要办完大舅子所交托的事,起码要三个月,对他而言,这是一段相当漫长的时间,因为他习惯家的安定,并不喜欢在外面奔波,所以他希望能够尽快把事情办妥,好回金陵的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