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亚凡,你说……”
“舅舅……”何亚凡站起身,深深地盯了曲元宁一眼,那眼神令她心悸,“我必须坦白说,你的继女是个问题儿童!我因为时差的关系很早醒来,便到花园里散步,然后瞧见净雪小妹妹在荡秋千,便跟她玩了一下。过没多久,曲元宁突然跑过来,对小雪大声的叫骂,不准小雪玩‘她的’秋千,要叫舅舅把小雪赶出去!我一没注意,曲元宁便把小雪从秋千上拉下来,当时秋千还在晃呢,小雪这一跌下来当然受伤。”
白楚轩和邱玉簪对望一眼,胸口蓦地揪紧。
何亚凡微眯起眼。“我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孩,所以曲元宁可以无视我这个证人,公然说谎。当然,舅舅可以选择相信你的继女,我也明白我说这些话会令舅舅和舅妈为难,我道歉,过两天我便回美国去。”
邱玉簪慌了。“别这样,亚凡。”婆婆一定更不谅解她。
白楚轩看着曲元宁,失望又心痛。
曲元宁哭了起来,“爸爸,对不起,我怕你讨厌我,所以才说谎……都是年净雪不对,她不要玩秋千就好了,看到亚凡哥跟她玩,我很生气才会……”
“你住嘴!”邱玉簪忍不住骂道:“做错了就是错了,你应该向净雪道歉,怎么反过来说净雪不对?元宁,当初妈妈问你,要跟妈妈还是生你的爸爸?你说你很怕喝了酒会发酒疯打人的爸爸,你讨厌那样的爸爸!可是,看看你今天无缘无故伤害比你幼小的净雪,你的行为跟你生父有什么两样?”说着忍不住流下伤心泪。
曲元宁如遭雷殛,妈妈真的以为她像那个坏爸爸吗?
到底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没有人愿意无条件的挺她、疼她、爱她、宠她?
到底是为了什么?因为有年净雪的存在吗?
十岁的曲元宁不懂。
十五岁的曲元宁终于慢慢懂得,当年的她确实表现得太笨了点。
考进H大学的曲元宁,已出落得美丽耀眼、亭亭玉立,决定重新开始,她要进入学生会,当选校花,而且是才貌兼备的校花,令全校男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两年后,年净雪也进入H大学就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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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净雪后来怎么样了?”浓眉大眼、高鼻阔唇、长相颇为粗豪的男人——沈厚言,扯开一抹懒洋洋的微笑。
“说不好嘛,如今是孤苦伶仃一个人;年师傅在净雪要进国中那一年,因癌症去世。不过,也因祸得福,凭我奶奶和年师傅将近三十年的情谊,奶奶收净雪当干孙女,本来预定念公立国中,也在奶奶的私心运作下,转入和曲元宁念同一所昂贵的私立中学,我想,那时曲元宁一定快气炸了。”白晨洋哈哈大笑的说。
“我似乎闻到一股阴谋的味道?”沈厚言低沉的嗓音掠过难以分辨的情感。
“白奶奶是不是想藉由年净雪的存在,来和你继母一较高下?谁教你继母带着拖油瓶女儿一道进门,白奶奶一定吞不下这口气。”
“那是一定的结果,不是吗?”白晨洋的俊颜掠过一丝嘲笑。“我相信奶奶是真心喜欢净雪,毕竟有谁不喜欢一个白净漂亮、甜美随和的女孩呢?但喜欢是一回事,若没有曲元宁这号人物碍眼的存在,奶奶顶多义务性的监护净雪至高中毕业,不会收她当孙女,不会让她念昂贵的私校,不会因曲元宁学钢琴、舞蹈、绘画、电脑……净雪也跟着一起学。打着年师傅照顾我们一家饮食近三十年的大旗,奶奶‘惜情’嘛,我爸自然也感念年师傅的好,什么都顺着奶奶,只要奶奶不挑阿姨和曲元宁的毛病,我爸便感恩不尽。”
“听起来你爸对你继母真是一本初哀的多情,为了她,可以把自己最嫉妒的男人所生的女儿当成自己的女儿,连年净雪也一道疼怜,只求母亲高抬贵手,对他所爱的女人网开一面。”沈厚言下由得啧啧称奇。
“哼!”白晨洋没好气的瞪了表哥一眼。
“你别不服气,像你爸那样的‘痴情种’,在我们这一代已绝迹了。”沈厚言唇间扬起的笑意好放肆。“我不敢保证能做到,你呢?”
“你别忘了,我妈可是你的阿姨,疼你不比疼我少。”
“我没忘,只是就事论事。”
白晨洋别过头,望着大片落地窗外的恣意阳光、盎然绿树,涩涩苦笑。
“阿言,其实我并不恨阿姨,我的继母,她只是个温柔老实的女人,我一看就知道是我爸会喜欢的那一型。相反的,我生气我爸的温柔、懦弱,明明深爱邱玉簪这个女人,为何不力争到底?
“他是白家的独根苗,只要够坚持,不惜一死或终生不娶,奶奶能不让步吗?偏偏他温柔得不敢过分坚持,娶了我妈却让她心碎至死,他的温柔反而害了我妈!在我妈死后,他才该死的‘坚持’与邱玉簪再婚,这算什么痴情种?”
沈厚言叹了一口气。因为他听出白晨洋话里藏着多么深的孤寂!父母不愉快的婚姻对孩子造成的伤害是无形的,但至少还算父母双全。母亲一死,父亲迫不及待的回头寻找初恋情人,教孩子看在眼里情何以堪?似乎父亲也不再是他们姊弟的父亲了。
或许,白楚轩和邱玉簪觉得他们的爱情很伟大,一点也不输给琼瑶小说里刻骨铭心、曲折缠绵的爱情,但除了当事人自己会感动,局外人通常会因不同的立场而有不一样的看法。
“阿洋,你有你自己的人生!舒媛也一样。”沈厚言站起来伸一下懒腰,目光深幽的看着表弟,一脸笃定。
“不然又能怎样?”白晨洋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我妈都死了,代替她打抱不平有用吗?所幸国中毕业后,奶奶便送我们至美国姑姑那儿当小留学生,放长假才和亚凡一起回来陪伴奶奶。”
“不错嘛!二十五岁便拿到双硕士学位,准备回来继承公司。”
“亚凡才厉害,二十岁便开始进姑丈的公司实习。”
“真是辛苦啊!”沈厚言仍是笑。
白晨洋捶一下他肩膀,“你自己不也一样?”这位表哥是大姨的儿子,母亲死后,父亲很快再婚,便几乎不与母亲那边的娘家亲戚来往了。
但孩子自有属于孩子的情谊,他们在美国重逢,很快又连成一气,即使后来又分隔两地,但电脑网路的发达让友谊不轻易断线。
“我们出去走一走吧!这农场的生态景观保持得非常好,就像这栋建筑物一样吸引人,我们每次回台湾都要先过来住几天。”
沈厚言率先走出房门,下楼在农场附近闲步漫游。白晨洋和他一起静观生态池里的动植物族群,采食山野果,看树蛙跳跃。
农场后方有一片遮天的竹林秘境,高耸入云的孟宗竹在风声中沙沙作响,天然的绿色浴场令人不自觉地放松精神,什么郁闷的情绪全抛开。
“阿言,你每次见到我必问净雪的事,可是我不记得你们有什么交集啊!”只相差一岁而已,习惯互叫名字。
沈厚言微勾唇角。“当年她才八岁,今年该有二十了吧!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一直忘不掉她,故意交了许多女朋友,还是忘不掉‘年净雪’这名字,再加上你断断续续给我的讯息,她更似在我心底生了根!我的脾气既强又倔,抗拒着不愿去你家再见她一面,因为她根本已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