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黑眸一寒。乐雅是他的!
他的所有物!
他的!
任何人都没有权利碰她一根寒毛,只有他自己!
她抖得越来越厉害,水眸中闪着惧意。他的手不自觉地轻抚着她的背心。
“我不会让他靠近你。”
乐雅心情一松,又软软地靠在他的肩头。
夕阳已渐渐西斜,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他的心头温和而宁静。感觉上,他已经许久不曾有过这么平静的感受了……
是不是就因光和暗的差别,所以他总是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无法推开她?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无法对她痛下杀手了。
她代表着他从不曾拥有过的天真和善良,一旦将她完全撕碎,他整个人会真正的沉沦。
如果在以前,沉沦对霍德而言并不算什么,他从六岁懂得用刀开始,就沉沦了。
可是她让他看到生命的另外一面,有美好的家庭、正常的成长、父慈母爱兄友弟恭的那一面。
毁掉她,便等于毁掉他才窥得一角的人生。另一种人生。
霍德突兀地退开一步,她身前的温暖霎时移开。
“我要把我的房间要回来!”
“啊?”她迷惑地眨眨眼。
霍德对她没有笑意的一笑。“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我要把它要回来。”
她又眨了眨眼。
“噢,那我要搬到哪里去?”
“你哪里也不去。”
满意地看到她一脸飞红后,霍德转身走出门外。
他所不知道的是,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她脸上所有的天真和笑容,立刻消失。
乐雅静静看着那扇上锁的门,静静等待。
第六章
三天后的夜里,房门突然打了开来,半睡半醒的乐雅立刻惊醒。
进来的人当然是霍德。
他说他要把房间讨回去,害她连续好几天睡不好,没想到三天来一点动静也没有,她还在想,他是不是故意说这种话让她寝食难安,结果今晚就来了。
霍德看也不看她一眼,把袖扣解开,手表放在门旁的置物几,然后解开衬衫钮扣,转头直接往浴室走去,动作一气呵成得仿佛他每天晚上都睡在这里一样。
乐雅跳下床,呆呆地站在床边看着他。
十分钟后,他一身清爽地走出来,墨发濡湿,上身打赤膊,露出精壮的胸膛,下半身穿着一条宽宽的四角裤当睡裤,然后往床上一躺,眼睛一闭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准备睡觉。
乐雅又站了一下,看看床上那个高大的身体,再看看四周。最后,她委委屈屈地抽出他旁边那个枕头,走到窗前的贵妃躺椅,拍松了枕头躺上去。
眼睛闭不到五分钟——她整个人突然腾空了!
“啊!”她吓得睁开眼睛。
一阵天旋地转,她又被抛回大床上。
在床上弹了两下,肺里的空气都震出来。她火速坐起来,旁边一只热烘烘的大脚丫直接压过来,把她扣在床上。
“睡觉!”霍德低吼,脸埋进她的头发里闭上眼睛。
乐雅只能侧躺,整片背后贴在他又热又硬的胸膛里,他的大脚跨在她脚上,手臂沉重地压着她,她形同被他锁在怀里动弹不得。
这是她第一次跟家人以外的男人躺在床上,而且从她不再是小孩子开始,她爸爸和哥哥也没再陪她睡过了。现在这样子,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的男性味道在她鼻间流转,两人的气息在床帷之间交融,她没办法睡,连想翻身都动弹不得,整个人只好僵着。
十分钟过去,她心头惴惴了半天,耳畔却响起霍德均匀的呼吸声——他真的睡着了?
“霍德?”
“……”呼吸声。
“霍德?”
“……”还是呼吸声。
“霍……”
“吵死了!叫什么叫?”被吵醒的男人低吼。
她委屈地翻身躺平。“我睡不着……”
一只漆黑的眸子睁开。“你再不睡觉,我可以想点‘有趣的事情’来做。”
其实霍德也不知道自己在装什么绅士!通常他跟女人躺在床上的原因都是为了让两人搞得满身大汗,可是这女人在他的手里已经好几天了,他竟然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没动。
他看得见的那只耳朵迅速染成深红色,乐雅冒险地看他一眼。
刚刚她一直僵僵地躺着,目不敢斜视,只知道他手啊脚啊都在自己身上,却不知道两个人实际上是什么样子。现在看明白了,不禁想笑。
他简直像只超大无尾熊,双手双脚圈着她,将她锁在怀里;只是他们两人的体型差很多,对比之下,更像一个紧抱着芭比娃娃的小孩——当然,她相信他小时候也绝对不是抱着芭比娃娃睡觉的男生。
“我睡不着,你陪我说话好不好?”她软软央求。
“不好。”
一听她想做的是“说话”,他不感兴趣地闭上眼,又准备睡觉。
男人有这么长的睫毛真是罪过!乐雅扁了扁嘴,过不一会儿,又推推他。
“霍德——”还是软绵绵的叫声。
“你到底要干什么?”他不耐烦地撑开一边眼睛。
“我们……我们……”她搜索枯肠,勉强想出一个主题。“你不是说你有个母亲吗?告诉我你妈妈的事好不好?”
“她死了!”简单利落,话题结束。霍德闭上眼准备继续睡。
她吃了一惊。“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这个女人真的不打算让他好好睡一觉!霍德懊恼地睁开眼。
“我十六岁的时候,她出车祸死了。这样够了吗?”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显然不够。
“冰冷,严厉,没什么感情的女人。我和她不亲。”他翻个身侧过去。
“好吧,那我跟你说我妈咪的事好了。”所有的热情尝试都碰了个冰钉子回来,可是乐雅完全不气馁。
“我对你的家人一点都不感兴趣!”霍德受不了地翻回来瞪着她。
“我妈妈是个台湾人。”她自顾自地说下去。“她认识我爸爸的那年,才二十四岁而已。当时整个国家还在打仗,聪明的人早就夹着尾巴逃走了,但是我妈与众不同。她认识我爸爸,爱上我爸爸,于是为了他留了下来——”
阿比塞尔和朱菲雨的爱情故事,在幽暗的床帐里淡淡地飘浮着。
霍德闭上眼睛装睡,以示他完全不感兴趣。但是过不了多久,他就发现自己竟然很认真地在听。
在这样黑暗的笼罩里,故事人物可以很简单地被抽离。他们不必是“杀父仇人和他的女人”,可以只是很遥远的一对男女。
他听着一个勇敢的女人,为了心爱的男人,在烽火间穿梭。
他听着一个男人为了见心爱的女人一面,不惜穿越重重炮火,只为回到她的身边陪她一个夜晚。
有些事他听了,只是无稽地哼一声,觉得太不切实际了,任何有脑筋的人,尤其是在前线作战的男人,都不会做这种事。但是故事中的男主角做了。
也有些事他听了,觉得理所当然,因为女人一定就是这样。可是当他听见女主角是因为怀了身孕,怕对男人造成负担才离去,心里又是一动。
为对方生而生,为对方死而死,自己面临最大的危险时可以不退,却因为可能让对方陷入危机而匆匆逃离,那是一个他不了解的境界。
“……妈妈说,她和爸爸有一个约定。”乐雅温柔的嗓音飘着。“爸爸答应她,绝对不会比她早死。可是,你知道吗?”
乐雅偏头看他,两人视线相迎,她的唇角微微一扬。
“所有人都觉得爸爸是一棵强壮的大树,妈咪啦、我啦、哥哥啦,都是在他的庇护之下,我却觉得不是这样。”她的视线幽幽移回床帐顶端。“我一直觉得,其实是妈咪在支撑爸爸走下去。每次他在外头为了什么事生气,只有妈妈了解他,说个几句话就能让他心平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