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的她,过得很压抑,就连微笑都嫌奢侈,处在众多竞争者的工作环境里,她每天绷紧神经上班,有多久没有这样放声大笑、彻底解放过了?
随即,她从床上跳起来,学电影的情节,拆下盘起的发,用力地甩了甩,在大床旁边的梳妆台前开始卸下衣裳,然后一路以衣为记号似地踏进浴室里,转开精致虎喷口,扭开水柱开关,在浴缸里倒入香浴精,哼着不成曲的弦律,享受她互换身份后的奢侈。
从不知道原来洗澡也可以有这么多乐趣,浴室里的瓶瓶罐罐好多,她一罐罐地享用,压根没察觉有另一个人入侵到这个她自认为非常安全的地盘里。
男人从隔壁套房,转开了两间套房的通门,如入无人之地般踏进她的套房里。
一进房就听见相当……令人莞尔的歌声,不算音痴,但绝对谈不上好听,不过唱的人似乎有另一番见解,自顾自地唱得很愉快。
他朝声音来源而去,却在精雕灵兽的拱门卧房地毯上,瞥见一件很寻常、很勾不起男人兴趣的内衣。
不由得扬起眉。
果然人不可貌相?
项羽琉明明是那么恬柔的性子,怎么会这么……随性,丢得满地衣物?而且还挑选这么……朴素的花样内衣?
算了,那不重要,反正他今天来,只是想再一次地跟她道歉罢了。
听贴身管家说,她刚回来,教他庆幸,她今天拎着行李并不是赶着要回美国,让他还能正式地向她道歉。
和旭盛礼貌性地站在拱门边,谨遵礼教,不越雷池一步。
“项小姐。”他轻唤一声,等了会,空气中仍弥漫着让人哭笑不得的歌声,他不由得再放大音量,“项小姐!”
正在浴缸里享受按摩水柱的石絮汝蓦地一愣,瞬地变成惊弓之鸟,赶紧关了水柱,大眼朝外头探去,但这个角度无法瞧见外头的动静。
“有人吗?”她小心翼翼地问。好像有人在说话,而且还是似曾相识的声音。
“项小姐,是我。”和旭盛浅笑回答。怎么她这反应,与他印像中的项羽琉有些不太相似?
石絮汝闻言,不由得瞪大眼,心里哀叫着。
到底是谁?项羽琉说,她的相亲宴已经结束,她还特地打了通电话,告诉她父亲要在台湾多停留一个月,所以她住在这里根本就不会有人打扰才对呀,怎么突然杀出一个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天啊!他有没有看见她丢了一地的衣物?
石絮汝抱着头沉进水缸里,打出生以来,头一次想当只没用的鸵鸟,躲在浴室里打死不出去。
可是……
“你怎么可以没经过我的允许走进我的房里?!”她倏地抬头不满地低吼,还拍打着水面,粉颜飘着红晕,不知道是因为浴室里头的水蒸气,还是因为这令她措手不及的状况剧。
不能怪她生气,而是附管家的总统套房,怎么会让莫名其妙的男人轻易地走进她房内?
和旭盛愣了下,微扬起眉,“项小姐,我就住在隔壁套房,我们两间套房有通门可以自由出入,你忘了吗?”
她是失忆了,还是在跟他闹脾气?
这两间相通的总统套房,可是他母亲特地安排的,还强迫他一定要住在隔壁,说什么方便照顾,说穿了,根本就是赶鸭子上架,甚至希望能生米煮成熟饭。
石絮汝瞪着水面,思绪纷乱,脑袋一片空白。
天啊,可以自由出入套房,而且就住在隔壁套房,他到底是哪一号人物啊?
项羽琉!你不是说,住在这里没有人会打扰的吗?
她把脸埋进水里,很无力地哀鸣着。
站在外头的和旭盛背过身,猜想,她一直不吭声,大概是因为不满他在家人面前直截了当拒绝这场相亲,伤了她的颜面,所以不太想搭理他吧。只是她是这样的个性吗?出现这样的反应,有点怪。
不过,不管怎样,今天的他,是应母亲要求过来道歉的,至于她接不接受,就不是他能掌握的了。
他慵懒地倚在拱门外的雕柱上,看着客厅里的餐车,礼貌性地道:“抱歉,我只是想要跟你当面道个歉,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请你吃一顿饭?”
道歉?石絮汝蓦地抬眼——难道说,他是和项羽琉相亲的男人?
可是,干么道歉?项羽琉不是说是互不对味吗?
啊!八成是爱面子,所以不敢说是被对方拒绝。
石絮汝叹了口气,摸得出对方底细,她就比较清楚怎么应对。
“不用了,我已经叫了服务,想要好好休息。”深呼吸一口,她学项羽琉软甜的口吻婉拒,但话中意思就是在告诉他——不、要、打、扰、我!
和旭盛当然没错过她温婉语气中夹杂的逐客令。
“好吧,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了。”反正,他已经尽了应尽的义务。“如果你想回美国,可以打电话给我,我可以送你一程。”
“不用了,谢谢你。”话落,她不忘冷哼两声。
既然都已经拒绝相亲,干么还假装热情啊?
走了两步的和旭盛顿了下,莞尔地勾起潇洒笑意。怎么这说话的调调,这么耳熟?很像是絮汝呢。
欸,又想起她了,已经一阵子没瞧见她那张冷冷的脸、听那冷冷的语调了。
真想念!
他勾弯唇角的笑纹,踩着悠闲又优雅的脚步回自己的套房,准备回家跟老妈交差。然而走了几步之后,他突地想到另一件事,随即又踅回——
石絮汝瞪着水面,确定外面没有声音,她对着空气喊着哈啰、有没有人在,也没人回应,她赶紧起身,胡乱抹了抹身体,擦拭一头及肩的自然鬈发,用浴巾包着头,套上浴袍,急着冲到外头收拾她那些见不得人的贴身衣物。
说时迟那时快,就当她拎起简朴的小裤裤时,在最遥远的那一道门倏地被推开,一个男人大剌剌地向她走来。
那画面很可笑,一个头上包着浴巾、身穿浴袍,怀里抱着衣裤,手里还拎着小裤裤半跪在地毯上的女人,黑白分明的大眼瞪着男人瞪得快要跳出来。
天啊!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不是……宏图的董事长吗
那及肩的发是他吊儿郎当、不修边幅的注册商标,轻佻的笑容、挑诱的桃花眼,是他花名在外的最佳证据。
和旭盛,宏图集团旗下食品公司董事长,是个行事作风非常高调而且放荡的男人,是家中不被重视的次子,所以被发派边疆,守着高不成、低不就的食品公司,是她公司的敌对头,几年前还曾经传出他公司的人窃取了她公司的机要文件。
她曾经与他在几场宴会上碰头,他不傲慢却很玩世不恭,常爱逗着她玩,尽管她视若无睹地打发他,但他还是乐此不疲。
而今,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他?
难道他就是项羽琉的相亲对象?
糟!他会不会认出她是谁?
石絮汝无法动弹,除了被定格的视线外,心跳完全失序。
和旭盛定在她几步之外,难以置信地再三确认眼前有点狼狈的女人。
清湛的桃花眼流动着润泽光痕,闪动着意外的惊喜。
天啊,真的是她!
这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是她,没错吧!
那天,项羽琉出现在相亲宴上,他愣了好一会才发觉她不过是个酷似石絮汝的女人吧。对他而言,长得再相似也没用,他就是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不用眼睛看,用心去感觉,能让他心动的,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