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七岁的他刚进育幼院,一个人总窝在院内无人注意的角落,默默地品尝着哀伤。
直到那一天,一个比自己大上三岁的漂亮小女生闯进了那块角落……
十岁的沈织容跟着父母一块来到育幼院,身为家中独生女的她并没有因为见到许多小朋友而感到开心,相反的,父母对院内小朋友所表现出来的慈爱让她很不是滋味。
因为平日在家中,父亲对自己并不特别疼爱,母亲也是时冷时热,现在却对一堆陌生小孩又亲又抱的,让她的心情受到严重冲击。
心理的不平衡让她想躲到没人注意的角落哭泣,哭得伤心的她并没有注意到这里并不只有她一个人,好一会后不经意的抬头才赫然发现一个一脸怔仲的小男孩。
小致升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楞楞地望着。
小织容却顿时涨红了脸,一股羞恼的情绪涌上心头,想也没想便大步走了过去。
“看什么看”话声落下的同时小手已任性地甩到他脸上。
猝不及防被打的小致升楞住了,热辣辣的痛楚感袭来让他忘了要哭泣。
打人的小织容见他没有反应,还嚣张的撂下警告,“敢告诉别人的话你试看看。”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转身跑走,小致升才慢慢回过神来,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
后来他才知道,那个漂亮的小女生是跟爸爸妈妈一块过来的,大人们说小女生的爸爸打算要参选议员,所以到院里来关心院童。
小致升并不知道什么是议员,也以为不会再有机会见到那个漂亮的小女生,直到下个星期天在同样的角落又再一次地见到她。
小织容显然也没有想到会再见到他,不过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她便认出他来了,“又是你!”
相较于她语气里的不善,他只是望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见他呆呆望着自己,小织容没好气的道:“看什么看!”跟着又要上前。
小致升见状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捂住两颊,表情有明显的惧意。
小织容见状一楞,跟着才反应过来,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又打他。
这反应没想到反倒让她笑了出来,知道他是真的怕了自己,跟着趾高气扬的说:“要是你敢把上回的事情告诉别人,我就会像上回那样打你。”
小致升眼里的惧意因为她的恫吓而更加鲜明。
“听到没有?”
他楞楞地点头,小织容这才满意,跟着再问:“你叫什么名字?在这里做什么?”
小致升先是犹豫了两秒,跟着才迟疑的介绍起自己,“梁致升……”
“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没有回答,因为在这里他好像也没做什么。
“干么不说话?”
“……我喜欢在这里。”
小织容对他的回答感到奇怪,不过没多问跟着又说道:“我也要在这里。”
“好。”
像是对他百依百顺的态度感到满意,她又要求他,“以后我来的时候你都要在这里。”她其实也不想要自己一个人。
小致升又犹豫了,可接收到她催促的眼神,只好应了声,“……好。”
“也不可以告诉别人我在这里知道吗?”
他不知道自己要告诉谁,这个要求不难办到,他马上应承,“好。”
就这样,在这间育幼院里无人注意的角落,原本只是小致升一个人的地盘,因为小织容的加入而不再宁静。
之后的每个星期天,他总是乖乖地在这里等待她的出现。
他的沉默不多话,意外让他成了小织容最佳的倾诉对象,在他面前她可以恣意地宣泄心中的不满。
“我讨厌爸爸!我讨厌妈妈!如果你敢告诉别人,我一定要让你好看!”
听着她不满的情绪,小致升不能理解,他可是很羡慕她,“可是有爸爸妈妈很好啊……”
宣泄到一半的小织容听到这话,马上怒目相对,“谁说很好的?你什么都不知道,谁要你乱说话?”
他顿时噤声。
“以后你要是再乱说话,小心我打你!”
被她气冲冲警告过后,小致升没敢再随便说出心里想法,虽然他是真的不能理解。
小织容见他没有回嘴,这才满意地原谅了他。
长达半年多的时间,每到星期天早上,小织容会跟着母亲一块来到育幼院,直到有一天她不再出现。
听大人说,是因为她父亲选上了议员,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了。
当时的小致升不能明白,为什么她的父亲当上议员后便不会再出现,等到渐渐懂事明白后已是许久之后的事了……
会是她吗?
刚才那匆匆一瞥,梁致升只觉得有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但不能确定她就是回忆里那凶巴巴的小女孩。
这时他尿急到附近上厕所的同仁兼好友施浩哲回来,见他一个人站在原地发呆,他拍了拍他的肩,“在想什么?”
回过神的梁致升淡淡一笑,“没什么。”
施浩哲注意到他手上拿着罚单,“又逮到了?”跟着不以为意地接过去看,丝毫没有察觉到他心情的起伏。
结束了跟宏伟建设的饭局回到家里,沈氏夫妇的心情一直处于高亢状态。
“看来二儿子对织容的印象应该是不错。”
“何止二公子,他们夫妻俩对我们织容也满意得不得了。”
“要是顺利的话,年底立委的选举应该就能有很大的帮助。”
在一旁的沈织容听着父母热切地讨论着自己的事,身为当事人的她只是冷眼旁观,长年以来也只有在这种时候,父母的关系才能称得上融洽。
父亲是现任立委,母亲的娘家是地方望族,身为家中的独生女,她打小就是人人称羡的对象,但只有她自己明白,外人眼中的娇娇女在自个父母眼里其实无足轻重。
打从她有记忆以来,父亲对自己便不特别疼爱,小的时候她不明白是为什么,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因为父亲外头早有别的女人,甚至还帮他生了儿子。
母亲虽然只有她一个女儿,但或许是出于被父亲背叛的愤怒,对她的母爱也是时冷时热。
或许在母亲心里也怪自己为何不是儿子,要不是生了她之后就子宫受损不能再怀孕,也不至于给丈夫借口在外头跟别人的女人胡来,她对这女儿也是有怨的。
就只有在这种,自己的存在关系着父亲仕途的时候,才能得到他的关注,而母亲也因为在父亲面前挣回了面子而显得得意。
冷眼旁观着这样的父母,沈织容怀疑自己还能期待什么?
她只能暗自庆幸,二十八岁的她已不是当年那个年幼无知,会因为得不到父母全心的爱而哭泣的小女生了。
现在的她看他们这样只觉得可笑,甚至是可悲,一对可笑又可悲的夫妻。
明明早已是相敬如冰的一对夫妻,却因为现实的名利地位而貌合神离的在人前假扮美满家庭,有这样的父母,她怀疑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婚姻关系可言?
而今,父母居然还想把她推入这样的婚姻中,她实在觉得讽刺。
进门至今,只顾着沾沾自喜的他们甚至没问过她半句意见,或许在他们眼里,真认为自己从小到大始终顺从他们的安排,所以对此事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因为不甘心靠着娘家才培养出来的政治势力拱手让给情妇的儿子,所以母亲要求走她上政治这条路,而父亲也因为要仰仗岳家,对于女儿接手他的政治生命也没有太多的意见。
夫妻俩彼此牵制着对方,也都以为牵制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