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啊……”她讷声辩着。
“好到这些天还会想着伍嬷嬷,然后偷偷掉泪?”展煜将她腰身一扳,她顺势转过来,面对着他。
易观莲咬咬唇,叹气,再咬咬唇,一会儿才说:“嬷嬷她原是我娘亲的奶娘,一直都跟在我娘身边,后来又照顾我,她极是护短的,疼我疼入心……我想着以往种种,有些感伤罢了,虽晓得生老病死在所难免,嬷嬷现下都已入土为安,再不用受病痛纠缠了,那是好的,我就只是……有些感伤。”
外表清凝自持,内心却是再多情不过,这多愁善戚又倔强的性情啊……展煜胸口一窒,横臂环住她,大掌抚着她那头乌丝。
“誊写佛经是为了伍嬷嬷?”一下下的抚发之举有着沉静的安慰。
“嗯……静眉打小就跟着义母读佛经,她说,我可以亲自誊写几份,亲手下笔,每个字都有自个儿的意念,然后平常有空就多读它几遍,能回向给往生之人……我以往对这些事不甚清楚,后来多跟义母和静眉聊过,渐渐才知,所以想试试。静眉说,心诚则灵的,不只嬷嬷,还有我爹和我娘,我诚心为他们祝祷,那样的意念就能传给他们知晓。”
感觉她心情好转许多,展煜的眉峰明显一弛。
唇边显笑,他侧首吻吻她发顶,亲昵地抱着她。
好半晌过去——
“观莲,跟我回房吗?”他天外飞来一问。
“啊?”轻敛的双眸瞬间瞠大,一头乌亮亮的滑丝晃出美弧,她抬起脸,掀了两下才勉强出声。
“……现下都还大白天的,如果……真要的话,晚上会不会比较好?”双腮赭红,像颗完熟春桃。展煜屈起两指,指关节摩孪她的颊面,灼目看得她下意识又想垂颈。
他两指改而轻扣她的下颚,凑近啄吻那张朱润芳唇,然很快便移开了,似乎也怕一发将不可收拾。过了好一会儿,易观莲才反应过来——她竟不知不觉地跟他走了!如适才骆斌牵走静眉那样,她也被自个儿丈夫牵着走,浑然不觉是怎么走回了属于他们俩的院落。实在没法儿呀,她总被他迷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他要有心“对付”她,只消动动手、动动嘴,她就无用到底了。
“展煜?”咦?眼前突然罩黑啊!“你覆住我的眼了。”
“是啊,我覆住你的眼了。”他低嗓揉笑,把她小心翼翼地往房里带。易观莲攀着他的前臂,一步步挪移,迷惑地问:“有什么东西要我瞧!”温热大掌忽然从眼皮上撒掉。重见光明那一瞬,她话音遽止,整个人定在原地。
玉华粉瓣,茎翠叶合,亭亭玉立。
莲。
她面前桌上摆着四方见长的陶盆,盆中有水有泥,养着一枝莲。
观莲。
观莲。
她真的在“观莲”呢!
立在她身后的男人淡淡道:“去年托江南友人代寻,这莲种必须能耐得起关中干燥少雨的气候,花期也得长些才好,所以找了段时候才到手。”略顿。“我想,咱们可以在院前辟块小池来试种,先买个二十株来养着看看,若养得活,往后还可分株,时节一到,也有莲藕、莲子可食,岂不有趣!咦?观莲?”看花看得不发一语的人儿突然好快地转身,扑进他怀里!她微路脚尖,藕臂在他颈后交迭,整个儿挂在他身上。
“观莲……”展煜低唤,顺势搂住这微颤的柔躯,内心兴起欢愉,皆因她难得的主动,她把他抱得好紧。
他朗笑道:“这么感动啊?唉,既然感动得浑身发抖,那就发泄出来没关系,尽情发泄啊!看是要抱要吻、要咬要啃都行,随你便,我都奉陪。”
易观莲在哭,拚命掉着泪,但欢喜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泪水全洒在丈夫胸前,她听到他逗人的话,不禁笑出声。
她扬起密睫,眸睫犹有水气,却发着亮。
现下,真要在大白天干起夫妻间该干的“活儿”,她也勇气百倍,绝不退缩,因心头的感动和欢快瞬间已累积到非得与他交换体温、融作一体方能宣泄啊!
“展煜……”她侧过脸儿,寻找他的唇,多情纠缠。
展煜极快地接过掌控权,他抱起她走进内房,吻不曾间断。
不想慢慢温存,狂火在体内燃烧。
为对方脱尽衣衫,他们窝进彼此薄汗潮湿的热躯内,快活与悸动俱在,满足且充盈无比,这“活儿”总是妙不可言、美不可喻……无物似情浓啊……而情浓、欲浓,谁也就离不开谁……
爱过。易观莲半身伏在丈夫胸前,云发如瀑布披散,覆着男人精实偏褐的裸胸,长长一发丝还漫过软榻,荡在榻边。她红嫣稍退的脸蛋朝外,徐慢地眨眨眸,啾着几大步外的方桌上、陶盆里供着的那枝莲。
她的一只柔萸被男人握在掌中把玩。
展煜并未睡去,她也没有,两人就静静依偎着,浸淫在夫妻间才能共享的私密氛围里。
“谢谢你……”她忽地出声,喃喃自语般低柔。“那朵莲真美,比我想象中的还美。我好欢喜。”
胸臆中鼓震出笑音,展煜嗅着她发间淡馨。“要不明年初夏,我带你到江南走走逛逛,看那里莲荷满绽的景致。”那风景,她肯定爱极。而见她欢喜,他也会跟着开怀,这般滋味,他愈来愈能领会。
没听到应声,他一手抚着她那头流泉发,柔声微哑地道:“观莲,若是今年就想赏到满湖莲荷,这时节立即敔程赶往江南也还来得及,但终究太匆促。再有,华家和欧阳家的冲突虽已了结,近三个月来,整个局面才大致底定,关中棉的霸盘刚稳固不久,棉价也都维持在一般以上,只是欧阳凤目前尽管元气大伤,连‘凤吟阁’都已易手他人,为防再起变化,许多事都得再留神照看,不太能走开。”
“其实,去不去江南都无所谓。”低喃。
“明年吧,明年我一定带你去……”他脑中已立即动起,思索该如何调度,才能在明年夏排出一段空闲时候。“观莲,我可以请骆斌暂时代我!”
“……我想出关外。”
出……关外?
蓦地,把玩她秀黄的大掌一顿。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被她压在身下的男性胸膛微乎其微地绷了绷,他连来回爱抚她长发的动作亦停住了。宁谧气味变得有些古怪。易观莲叹了声,挣扎地从他胸前爬起。
她跪坐在自己脚后跟上,一手扯来薄被勉强遮掩胸前春光,另一手仍被扣住,因为男人不愿放。
展煜依旧维持原来躺姿,他目光如渊,一瞬也不瞬,隐着深究意味。
“我想出关外。”她再次道,迎视他俊容的双眸眨了眨,嘴角淡淡翘起。“静眉说,笑眉之前几次托人从关外送信来,信中内容都要提到你的,问你为何不再出关外探探她?去年秋,她和霍希克难得回来,你偏偏又往两湖办事,还特地绕上华北转了圈,和笑眉全然错开,不见她的面。”
她蚝首略偏,眉眼间有着柔色,被扣着不放的手既然抽不回来,那么,稍稍能动的秀指便静静摩掌他的指腹和掌心。
“展煜,昨日关外又有信来,是霍希克底下的好手亲自送来的。这回,他们来了一小批人马,说是华家若有谁想出关外探探笑眉,待几日后,他们把手边正事办妥,可以随他们走,由他们一路护送。”她低笑了声,红着脸轻叹。“这事你定然知晓的,哪需要我多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其实挺想跟他们去,你能陪我一块儿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