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受刑犯,有呼吸衰竭及休克的情形,我们量不到血压。”一个实习医生焦灼地报告。
“他昏迷多久了?”戴醒仁一面检查病人,一面问送他来就医的看守所人员。
“不确定,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也许有几个小时吧!”
“可能是心室破裂或主动脉剥离,马上通知麻醉科,准备开刀房。”戴醒仁指挥实习医生行动。“值班的主治医生呢?Call他了没?”
“嗄?”实习医生面面相觑。“今天值班的是王医生,他说过没什么重大的事,绝对不能随便Call他。”
王医生可是院内的大牌医生,脾气顽固又暴躁,别说实习医生不敢惹他,就连住院总医师见到他,也成了一只乖顺的小老鼠。
戴醒仁鄙夷地撇唇。这就是大部分医院的现状,住院医师被操到死,大牌主治医生却无人敢扰其清梦。
“其他值班的住院医师现在也都在忙。”另一个实习医生补充。
“那还等什么?马上把王医生Call来!”戴醒仁下令。
“可是他是犯人,听说很可能马上就要被判死刑了。”为了救一个反正迟早也会死的死刑犯,惹恼院内的大牌医生,会不会太不智?
说着,实习医生脸上显现几分厌恶的神情,戴醒仁眼色一沈,脑海顿时浮现阴暗的回忆。
“犯人也是人。”他面无表情地撂话,谁也听不出他压抑的嗓音潜藏着波涛汹涌。“现在立刻把王医生Call来,否则他就是失职。”
半小时后,经过电脑断层扫描,确认病人是主动脉剥离,开刀房已准备好,病人也麻醉了,负责执刀的主治医生却在路上发生了个小车祸,延误了时间。
只要多拖一分钟,病人可能就离死亡边缘更近一分,众人等得焦急,却没人敢开口抱怨。
戴醒仁刷手进房,对室内的医生与护士宣布。“我来主刀。”
“你?!”众人震惊。这可是主动脉剥离手术,成功机率不到百分之六十,他疯了吗?
“我之前在熊教授的指导下做过一次,王医生也同意我先开始,小李等下会来当我的助手。”他语调清冷,神色镇定如恒。
竟然一点也不紧张!大伙儿骇然相顾,一个R3住院医师要挑战如此高难度的手术,至少应该戒慎恐惧一些吧?还是他纯粹把这当成磨练技术的好机会?
真冷血——这是众人心底暗暗下的结论。
戴醒仁才不管其他人如何想,他们把他当怪兽也好,机器人也罢,他只知道病人危在旦夕,而他身为医生,便该负起一个医生该尽的责任。
他是医生,对所有病患理应一视同仁,人命不分阶级,没有贵贱。
他深呼吸,准备好开刀,不料小李却如一道狂风般卷进来,冲着他大叫大嚷——
“醒仁,你老婆进医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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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一场失足意外,莫传雅被送进“和恩医院”,急诊室见她是莫家大小姐,立刻Call她的主治医生,他正在南部度假,担心自己不及赶来,特别情商院内另一个妇产科名医帮忙,就连刚刚赶到医院的心血管外科王医生也被抓来会诊。
“莫小姐,你听我说,你现在情况很危险,随时可能引发心脏衰竭,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建议马上做人工流产手术。”
“我不要!不许你们动我的宝宝!”莫传雅躺在病床上,教胸口的窒闷及腹部的痛楚折磨出一身冷汗,意志却仍坚决,强悍地保护自己的孩子。
“可是你的心脏……”
“我的心脏可以撑住的,我保证不会有问题,你们相信我。”
这不是相信与否的问题,就算她本人有强烈的意志力,也不表示身体就会听话。两个资深医生摇头叹息。
“戴医师在哪里?把他叫过来劝劝自己老婆好了。”
“他现在应该在开刀房。”王医生回答。“有个犯人主动脉剥离,我让他先代替我主刀。”
“不要!你们别告诉醒仁……”莫传雅听见两个医生对话,急着阻止。“我会没事的,你们别惊动他……艺安、艺安!”她惶然转向好友。“你告诉他们,别让醒仁知道这件事。”
“可是传雅……”简艺安忧然颦眉。“发生这种事,你怎么能不通知自己的丈夫?他有权知道。”
“可他会……我知道他一定会劝我拿掉宝宝的,可我不能,我不要……”莫传雅狂乱地摇头,十指紧紧拽住床单。“我求求你们,医生,至少再观察两天好吗?”
“两天?”王医生惊愕地挑眉。“别说两天,你现在连能不能撑过两个小时我们都不确定,你的心脏功能一直在下降,你知道吗?”
“不会有事的,我能……撑过的……”莫传雅喘息不止,努力从窒痛的胸口找到呼吸的空隙。她一定能撑住的,她是母亲,有责任保护自己的宝宝。
“医生!”一个护士急奔过来,递出一份文件。“这是戴医师要我送过来的,是人工流产手术同意书,他签名了。”
莫传雅闻言,瞬间透不过气,惊惧地睁眸。
他签了?!他居然同意她堕胎?他怎么能不跟她商量就做这种决定?他怎么敢?
“护士小姐,请你……叫他过来,给我两分钟……不,一分钟也行,我会说服他……”
“可是他现在正在开刀……”
“拜托你,请他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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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仁,你真的不过去看一下你老婆吗?”小李低声问。
“我走不开。”戴醒仁木然回应,从护士手中接过手术刀,果断精准地在病人胸部划开一道口。
冷血动物!小李批判地瞪他。他的老婆在病床苦苦挣扎,他居然连一滴冷汗也不流。
“她只要求几分钟而已,帮一个死刑犯开刀,有这么重要吗?”小李碎碎叨念,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但手术房内每个人都听见了,人人各有感触。
戴醒仁知道,现在自己若抬眸,承接的恐怕是一道道严厉苛责的视线,谁也不能理解,他为何坚持替这名死刑犯开刀,又为何宁可不顾妻子求援?
他们不晓得,如果他今天搁下手术刀,他便失了格,失了一个医生的格,同时也背叛了自己的理想。
他会连自己的原点都找不到,当初,立志成为一个医生的“原点”……
戴醒仁咬紧牙关,感觉眼眸似乎有些涩涩的,眼皮一眨再眨,好不容易逐去片刻的迷蒙。
他的妻子身边,有好几个医生等着救她,可面前这个人的命,却是孤伶伶地悬在他手上——
原谅我,传雅,原谅我不能过去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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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个多小时后,戴醒仁才疲惫地步出开刀房。手术虽然成功了,病人仍未完全脱离险境,必须送进加护病房严密观察。
他指示实习医生观察重点,然后急Call急诊室,确定妻子手术成功,安然无恙,正在头等病房安歇。
他赶到病房,迎向他的是一扇紧闭的门扉,门上挂着“谢绝探视”的牌子,门口,一名特别安排的护士阻止他进入。
“莫小姐说,她不想见任何人。”她抱歉地低语。
“连我也不见吗?”他哑声问。
“是。”护士注视他的眼神,掩不住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