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你快爬出来!”平蓝被人潮冲退好几步,只能焦急地大喊。
他为什么还不动呢?所有人都巴不得快逃,他还愣在那里等什么?
西海凝神倾听一下,刚才似乎有什么声音……
“救命……救命……我出不去……”微弱的呼救声从帐篷堆里传出来。
还有人被困在帐篷里。
西海不暇细想,跳进已经起火的场中心,身影被熊熊烈焰吞噬——
平蓝凄厉地大喊:“西海!”
“工地失火?”菲雨惊叫。
她翻身下床,急急去抓自己的睡袍。
“西海被送到哪间医院?我要立刻去看他……哈啾!”这个大喷嚏打得她差点失去平衡。
她老公一个拦腰将她抱起,恼怒地丢回床上躺好。
“你自己都病得东倒西歪,还想上哪儿去?”
“我只是一个小感冒……哈啾!”啊,不行了,她快不能呼吸了,床上的女人悲惨地瘫回去。
阿比塞尔伸手抹抹她的额头,把冷汗和黏在上面的发丝拂开,让妻子舒爽一些。
她压回一个喷嚏,双眸水雾淋漓。
“谁去看西海了?洛提他们出发了吗?”
“基顿的基地离他最近,一接到消息就赶去医院了,我们先等他的回复再说。”阿比塞尔低沉地道。
“玛亚有没有一起去?”
玛亚是西海的姑姑,基顿将军的老婆,也是“烽火基金会东漠分部”的掌舵者。基顿那大块头粗手粗脚的,没有玛亚跟着,菲雨放心不下。
“玛亚的工作很忙,我让基顿先去看看就好。”阿比塞尔把她压回床上躺好。
“……阿比塞尔!”菲雨危险地眯紧眼,两手盘起来,完全不打算被蒙混过去。“自何时起,我们大家忙到连去看一下受伤的西海都抽不出时间了?你不要以为我生病脑袋就胡涂了。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给我说清楚!”
阿比塞尔早知道瞒不过跟他心灵相通的妻子,叹了口气。
“这场火来得很蹊跷,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你们不适合到处乱跑,让我和基顿处理就好。”
“蹊跷?”菲雨猛然坐起来。
啊,动作太猛!她晕头转向地跌回床上。
“你就不能安安分分地躺在床上养病吗?有我们在,能让西海出什么事?”某人一心疼起来就骂人。
“还说不会出事,现在他不就躺在医院里了吗?”菲雨急得眼眶都红了。
阿比塞尔大手抚了抚她的发丝,叹息道:“从现在开始我们有了警觉,不会再让意外发生了。”
菲雨越想越胆战心惊。
纵火的人是针对西海,或是针对其它犯人?
前者当然最有可能。因为西海是前总统洛提之子,和国内许多政要又关系匪浅,如今流放在外,如果任何人想对他们不利,动西海绝对比动阿比塞尔他们容易多了。
可是流亡的前政府军几乎都被肃清了,菲雨想不出又有谁会这样为难西海。难道在他们不知道的角落里还有人伺机而动吗?
菲雨突然想到另一个可能性,连忙攀住丈夫强壮的臂膀。
“阿比塞尔,你想,西海受伤的事会不会跟新法案有关?”
阿比塞尔有意推出政党组成法案一事曝光之后,乐观其成的人固然有,反对势力也源源不绝而来。
现任总统艾莫是阿比塞尔的旧战友,自然支持他的决定。可是再过两年,艾莫即将任满,已经连任过一次的他无法再竞选,下一任总统候选人便成为微妙的关键。
一般人普遍认为阿比塞尔为了支持政党法案,可能会出面竞选下一任总统。但是菲雨、洛提等亲近的人都知道,阿比塞尔若在此时离开司法部,反而不易掌握情势,对新法的推展一定有影响。
若阿比塞尔继续留在司法部,下一任总统就必须是他的嫡系人马,才能给与他全面的支持。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反对势力当然也想乘机推举其它人选出来争权。于是,首都表面上一片和平,其实权力核心早已暗潮汹涌,各自在为两年之后的总统大选布局。
难道,是那些已经成为既得利益者的旧战友,终究为了权力的甜美而打算敌对了?
阿比塞尔在床沿坐下来,她立刻钻进丈夫怀里,从他强壮有力的臂弯里撷取源源不绝的安全感。
“现在想的一切都只是推测而已。那天晚上值班的狱警已经被隔离侦讯,有最新的消息我会在第一时间知道。”他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下震动。
菲雨越想越难过。“西海伤得重不重?他还好吧?现在是清醒的吗?”
“医生说他没什么大碍。”阿比塞尔温柔抚着散在肩上的那把青丝,十几年过去,她的娇颜几乎没有一丝纹路,他发间的银丝却越来越多了。“菲雨,西海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们无法保护他一辈子。那人若是冲着我们这群长辈来也就罢了,若是冲着西海来的,那么就是他自己必须打的仗。”
菲雨沉默下来。
是啊!西海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很久很久以前,他就脱出了他们的保护网,自己飞翔。
即使现在是一只被囚的鹰,总有一天他也会振翅高飞,像他的父亲叔伯们一样,然后寻到一片属于他自己的天空。
“除了警卫之外,还有没有其它目击证人?”她软软枕在丈夫臂膀上。
“有一个。”阿比塞尔的浓眉慢慢蹙起。
“谁?”
“一个女孩子,从台湾来的。”他心不在焉地抚着妻子的细发。
“女孩子?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意外?”即使忧、心仲仲,菲雨仍露出笑意。那个小帅哥,到哪里都惹得到桃花。
“他是去服刑的,不是去混夜店的,你的表情不必这么骄傲!”她老公惩罚性地轻拍她一下。
他老婆揉揉被打中的屁股威胁他。“有什么结果一定要让我知道,不准瞒着我。”
“好——”他很无奈。
“还有,跟你有关的事也一样,一件都不准瞒我。”这些男人老是报喜不报忧,真拿他们没办法!
她老公一声轻笑,然后,重感冒的病人唯一能吸呼的管道就这样被封住了。
可恶!把感冒传染给他好了。
不过,以这个男人的强悍,只怕连感冒病毒也拿他没办法吧。
第五章
平蓝走在医院的走道上,医生、护士和病患在她周围来回穿流。在原始蛮荒的高地里待了三个星期之后,突然看见这些现代化的设备,让她有一种时空错置的恍惚感。
她踩上通往接近特殊病房的走廊,远远地,几名穿着笔挺白制服的卫兵让她顿了一顿,然后才慢慢地重拾步伐。
“借过!”一名医生匆匆从她旁边经过。
“啊,抱歉。”她连忙让开来。
这里是史瓦哥市立医院,所有受伤的拓荒队员都被送到此处,包括西海。
四天过去了,他的伤势终于稳定下来。想到他灰头土脑地从浓烟中冲出来的样子,她犹有余怒。
其实,平蓝不是很清楚自己何必如此愤怒,只是现在只有几种情绪可以选:担忧、焦急、痛苦、恐惧、愤怒。
她不想担忧不想焦急不想痛苦或恐惧,所以只剩下个“愤怒”可以选。
想到他双目一红,从火场中扛狱友逃出来的样子,怒。
想到他抱着氧气桶,几乎连一口气都吸不满的样子,怒。
想到他全身多处二度灼伤,那个被救的犯人反而伤势比他轻,怒。
想到她情急地跳上直升机,自愿陪他送医的情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