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生气,我只是失望。”雨悠长长的叹口气,纤纤素手托着脸颊,清灵的双眸中有着无限感慨。
“这都是我们的错,小姐,您吃点东西吧!我们求求您。”夜已深,小姐不吃不喝都大半天了,柔弱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我饿坏了又怎么样?有谁会真正的关心我?”
看小姐皱起秀眉、咬紧下唇,那哀凄面容更让众人难以承受。
梅素琴几乎把头磕到地上了,嗓音哽咽的说:“小姐您别这么说,我们对您都是忠心耿耿,您……您要有个什么病痛,我们会良心有愧的!”
“说什么良心?你们……你们心目中还有我这个小姐吗?”一想到他们勾结外人、联合哄骗,硬是把她推销出去,她心中就满是被出卖的伤痛。
“小姐,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您着想,请您原谅!”
“别说了,我好累,想一个人静静。”
虽然小姐这么说,但他们怎么能放心的离开?此时此刻,屋外风吹、屋内寂静,只有竹影映照在窗上,默默地诉说着夜的深沉。
仿佛为了要打破这僵局,景瀚平推门而入,就像他已是“竹阁”的主人,事实上也是,因为他拥有景家所有的财产。
雨悠脸色一变,却见景瀚平挥手道:“你们都出去吧!”
众人左右为难,不知该听景老爷的话,还是留下来陪伴小姐?
梅素琴一咬牙,带头应答,“是!”事到如今,只能盼望景老爷给小姐幸福了。
既然有人做主,其它人也就跟着离开,临走前还忍不住叮咛道:“小姐,您多少要吃点东西,别弄坏了身子。”
“小姐,我们明天再来看您,请千万保重自己。”
大家都是看着雨悠小姐长大的,唐家上上下下都对她呵护备至!她虽身有缺憾,却从不骄纵,对他们下人总是亲切有加,才会赢得他们的忠诚与爱戴。
但愿这步棋下得对,能为小姐带来美满姻缘,否则他们可就赔了“小姐”又折兵,对老爷和夫人更是无法交代。
待屋内只剩下两人,景瀚平才开口,“听说你在生闷气,还不肯吃饭?”
雨悠理都不想理他,转过头去,看那窗外竹影婆娑、月华如霜,却是个让人气恼难安的夜晚。
景瀚平倒也不介意,打开门指向走廊,“你看我带什么来了。”
雨悠视线缓缓一转,霎时睁大眼,那儿有十来具打开的铁箱,里面装的全是古书、字画、瓷器和雕像,这些价值连城的宝物是从哪儿来的?
“你乖乖吃饭,我就把这些都送你。”
“我才不要!”她又不是小孩,有糖吃就高兴、就乖乖听话了。
“是吗?”景瀚平拿起一尊唐三彩女俑像,意兴阑珊地道:“既然你不要,这些废物留着也没用,不如把它们都砸了,省得看了碍眼。”他说到做到,双手高高举起,眼看就要重掷于地。
雨悠受不住这威吓,连忙上前求情,“别摔、别摔!我听话就是了。”
“真的?你肯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直到你爹娘来看你?”他乘机勒索,毫不心虚。
“我肯!”她被逼得都快掉泪了,“你快把这俑像放下,小心点别碰着了,这可是千金难得的宝贝呀!”
得到她的亲口承诺,他严峻的脸上才有笑意,“这些饭菜都冷了,我叫人给你换掉。”
“用不着了。”她气都气饱了,哪能吃得了多少?
“不行,冷饭冷菜会伤胃。”他自有主张,双手一拍,就见周岳衡领着仆人们走进来,每个人都端着热腾腾的佳肴,显然早有准备。
雨悠见状,更是暗自气恼,看来这男人摸清了她的性子,才敢如此安排。
周岳衡满脸是笑,殷勤地道:“老爷、夫人,请慢用。”
“嗯!”景瀚平也不否认,随口应了一声。
雨悠听得差点晕倒,怎么景家上上下下都和这男人同出一气?该不会他们都把景瀚平的话当真了!以为她就是景家未来的夫人吧?
等仆人都离去后,景瀚平举箸为她夹菜,“发什么呆?快吃。”
雨悠捧起碗,不知自己吃下了什么,只觉如同嚼蜡、索然无味。
他一手为她添菜,一手抚过她的长发,像是理所当然的说:“等你爹娘到了,我们就可以办喜事了。”
“喜事?谁的喜事?”她还有点恍惚,心想,孟琦这么怏就要出嫁了吗?
“可怜的孩子,你当真被我吓傻了是不是?”他摸摸她的脸蛋,微笑道:“自然是我跟你的喜事,我已经交代周总管去筹备了。”
雨悠这才猛然惊醒,放下碗筷坚决的道:“我不嫁!”
“是吗?”他也不当一回事,随口应了声,从铁箱里拿出一套书,“这些玩意放着只是占地方,还是烧了算了。”
雨悠双眼发亮,立刻将那套书夺了过来,“别冲动!这套【琵琶记】是徽派版画的印本,栩栩如生、刻镂入微,不是一般可见的小说呀!”
他早知她会有如此的表现,意静神闲地问:“那你嫁不嫁我?”
“我……我……”就为一套书而断送终生,这到底合不合算?
“罢了!”他故作无所谓,随便拿出三卷【尔雅】,漫不经心的说:“听说褒姒喜欢听撕绸缎的声音,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撕书的声音?”
经典在前,她终于忍不住的尖叫起来,“这该不会是北宋国子监的刻本吧?我的老天,我心都快跳出来了!千万别撕,对它们温柔点,这可是国宝级图书呀!”她捂着隐隐作疼的心口。
景瀚平心中暗笑,表面上仍然平淡,“嫁给我,你想怎么宝贝它们都行。”
“这……”天人交战、左右为难,她终于退让道:“要等我爹娘到了才能决定。”
“那好。”他也不得寸进尺,拉她坐回桌边,“你一边吃饭,我一边拿这些骨董给你看,反正这日后都是你的,就当先清点一次也好。”
雨悠叹口气,真不知自己怎么会被逼到如此的地步,可当他开始一一介绍时,她又欣喜得无以复加,如此复杂的心情还是生平第一遭尝到。
“骗人!你怎么会有散氏盘?这铸有铭文三百五十七字,记载西周时期的一桩土地纠纷,它可是青铜所制,浮雕细腻,我哥哥们都打听不到,原来在你这儿!”
“你别光顾着感叹,你这碗汤才喝了一半,不喝完我就不给你看。”
“好嘛!好嘛!”她赶紧喝下最后半碗,又忙问:“那你有没有毛公鼎还是子犯和钟?人家连作梦都想看呢!”
景瀚平看她忽而忧郁、忽而欢喜的表情,难得镇定的她会有如此变化,就像雕像突然活了过来,整个人显得更美也更动人了。
他就像她,深爱这些书本字画骨董,但他更爱眼前灵动俏丽的人儿啊!
☆☆☆
在景瀚平的“利诱威胁”下,唐雨悠“平静”地度过了五天,唯一的烦恼就是仆人都喊她夫人,孟琦更是亲热的叫她嫂嫂。
在这种内外夹攻、进退两难的局势下,雨悠只能天天往景家宝库躲,那儿不只奇观处处、宝物多多,更是唯一可以让她得到清静的地方。
“这……这扇画莫非是唐寅的【山居客至】?”雨悠揪着胸口,就快承受不住这满溢的快乐,如痴如醉的低吟道:“红树黄花野老家,日高山犬吠篱笆,合村会议无他事,定是人来借看花……”
啊--人能活着多么可贵,能饱览古今精品又是多么幸福,在这此一刻!她完全忘了自己的处境危急、自由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