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关站在公孙谦面前,却像在谈着第三个人,他要公孙谦跳脱自身立场去看,看清楚众人是如何评价“公孙谦”
默默地,坐在宴席间,有人点了头,还不只单数,纷纷同意秦关的论点。
公孙谦太好,谁都想将女儿或妹子嫁给他,相较起来,秦关不会甜言蜜语说些讨人喜欢的好听话,姑娘家很难第一印象就爱上他。外貌上来看,公孙谦笑容可掬,眉目温柔,秦关则太冷,给人很遥远的距离戚;再以性情相论,公孙谦应对进退皆不失礼数,行事圆融,秦关却拙于言词,甚至可说是不善交际。
“再好的公孙谦,就算他不爱朱子夜,你也宁愿冷眼旁观?”公孙谦反问秦关,秦关面无表情,眸心一闪而过的痛楚,快得来不及掩藏。
“那么,面对不爱秦关的朱子夜,你要我以何种身分去插手?”秦关双拳紧握。最可悲的是,即便公孙谦不爱她,也能善待她,给她无虑无忧的幸福生活,虽然没有爱情……末了,秦关艰难地缓缓吐出三个字─
“……别伤她。”如果要找一个人回去给我爹看,我只希望那个人是。谦哥。她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那般的喜欢公孙谦,独一无二,只希望在她身边的人,是谦哥。
我性子比较没定性,我可以改,我知道我很莽撞,我也可以改,我会变成你喜欢的那种姑娘,你给我一个机会嘛……
大剌刺的她,曾经嗤之以鼻告诉他一个关于远房亲戚的故事,说着那位姊姊为了情人,不断改变自己,情人嫌她不够手巧,她去学绣花,情人嫌她笑起来牙齿不整,她便时时掩嘴,笑不敢露齿,情人嫌她娇贵,她挽起袖,揽下所有杂务,要让他知道,她是吃得了苦,结果她的改变,仍唤不回一颗远扬的心。朱子夜那时边说边跺脚,边要他陪她一块儿数落臭男人,说她这辈子绝对绝对绝对不为谁改变自己,若要喜欢她,就得好的坏的一块儿喜欢。
她……却愿为了公孙谦,变成他会喜欢的姑娘类型。
说不定,日后换成你会很爱很爱我,说不定我们有可能……
说不定,公孙谦以后真的会爱上朱子夜,会发觉朱子夜率直的可爱。
说不定,他会很爱很爱她。
说不定会比他秦关更加的爱她。
未来,什么都说不定……
第6章(1)
未来,会怎样,谁也不知道。正因未知,每遇见一件突发事情,都变得措手不及,或大或小,考验着面对它的勇气与处变不惊。朱子夜首次告白失败,哭着返回牧场。本来还和她呕气的朱老爹看女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哪狠得下心数落她半句?再听见女儿说爱上严家当铺最值钱,呀,不,是最品行优良的公孙谦,心里暗暗高兴女儿真会挑人,一方面又困惑着,女儿向来挂在嘴边那个姓秦的小伙子怎么输给公孙谦?
不过年轻人的感情事,做爹的还是少给意见,他逼婚归逼婚,只是嘴上叨叨念念一番,实际上却没那么希望女儿早嫁,再摆个两三年或四五年都行,当时是被老鲁给激出火气,才会和女儿争执对吠,拿女儿出气。
这下也好,对吠吠出了女儿的桃花,让女儿明白了爱情,好!朱家儿女最勇敢,追求爱情别手软,看上了姓公孙的,就去追回来,老爹全力支持啦!
刚开始朱家父女俩,火力全开,一个三不五时就拖着女儿教导当年他追上她娘的十八招武艺,一个勤跑严家当铺,有空就在严家住上三四五个月,放牧场工作给老爹自己扛。这是朱子夜十四岁迈向十五岁那一年的事儿。接着,朱老爹从女儿一回一回失望而归的脸上,感觉到招婿无望,公孙谦根本无意于她,他开始劝说女儿放弃,笨女儿偏偏是那种越被反对,越充满干劲的鲁莽家伙,这性子,和他这个做爹的还真他奶奶的像……
再来,女儿竟然和严尽欢达成买下流当品公孙谦的斓协定?!
花钱买男人,这事儿,他举双手双脚反对!
一千两耶!
不是一文,不是一两,是一两的一千倍!
他的女儿虽非天仙,好歹也是牧场一枝花,越长越漂亮,高挑健美的帅气俏姿,让他这老爹走路多有风,真要替她找婆家,随口一吆喝,赶来他家排队报名的男人足以绕遍整座牧场,哪犯得着拿银子买丈夫?
他反对,女儿越坚持要做。剃一只羊要跟他收一两?!挤一桶羊奶收五两”她为了钻钱,连老爹都要坑杀?!
十五岁的朱子夜摊掌向他索讨剃毛费的嘴脸,他气得牙痒痒。
十六岁的朱子夜,仍是当铺牧场两头跑,他有一回忍不住招来女儿,问她:你真的这么爱公孙谦?爱到愿意为他成为钻钱奴?! 她似乎被他问倒,呆茫茫望着他,小嘴微张,一副痴傻样。说呀!老爹端出吓人气势,逼她给个答案。对啦。纤肩一耸,答得仿佛理所当然,又更像敷衍乱应。尔后,包袱一收,又去严家当铺打扰人。
十七、十八……女孩子家的宝贵青春,如指缝间流逝的沙,涮涮涮地飞快流失,今年,她就要满十九了,老鲁的媳妇茶花在这些年里,都是四个孩子的娘亲,他家女儿还像长不大的娃儿,成天数着尚缺多少才满一千两,唉……
她怎么不愿死心呢?他都已经放弃让公孙谦成为女婿的念头好几年了耶……
难道是太爱太爱公孙谦了吗?
也不像呀,至少,比起以前和姓秦的小伙子通信次数来看,女儿从不写信给公孙谦,不向他报告自己在牧场的琐碎生活。
还是她拿公孙谦当借口,让他这个做爹的,无法强逼女儿另嫁他人?
或者是她根本蠢到不懂自己的追逐是为了什么?!
“爹,我要去严家啰。”
朱子夜家当扛上肩,左边是换洗衣物拉里拉杂的一大包,右边是沉甸甸一千两白银,细细碎碎,全是她一点一滴储存下来,包括了多少他每年包给她的压岁钱,她今年终于将钱存足,赶着前往当铺取赎公孙谦。买一个当铺鉴师回来牧场,究竟要干嘛呀?替他们家小羊群鉴识性别吗?朱老爹叹气。
“女儿,这里坐。”他拍拍长椅铺有软兔毛垫的空位。
“人家没有空陪你闲聊啦……”
“严家不会跑掉,公孙谦不会跑掉,但是爹会。”小心他一气之下,也学她离家出走,丢下成千上万只羊群给她照顾,教她尝尝哭跪着求羊群乖乖跟她回栅圈的滋味。
朱子夜不甘不愿,包袱放下,坐到老爹身旁。
“欢欢那孩子也真是的,竟然把人当成商品,卖来买去。老严当初还直夸他的宝贝女儿温柔婉约,深怕女儿受人欺陵,结果他看走眼了欢欢的本性,以为她是只猫,结果她是头虎……”
朱子夜明白老爹一语双关在提哪件事。四年前,严尽欢不顾众人反对,以三百两将冰心卖给一位富贾为妾,据说富贾在珠宝铺开张当日的走台表演见到冰心,惊为天人,便不断托人上严家要求买下冰心。冰心是流当品身分,买与卖,严家当铺有绝对的处置权,众人皆以为严尽欢会拒绝富贾出价,不会轻易将冰心卖出,何况是卖人当小妾。然而,众人皆料错严尽欢的良心,严尽欢卖了,爽快收钱,赶冰心上轿。严尽欢是当家,谁敢有异议?只是在私底下,总能听见铺里人在埋怨严尽欢的无情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