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哥─ 呜呜呜……关哥……大夫呢”为什么没有替关哥请大夫来?!”朱子夜哭得涕泗纵横,“快点找大夫来呀!不然关哥就要死掉了─ ”她慌张抚摸秦关脸庞,好冰,一点热度都没有!一点暖意都没有!
她试图用自己发颤的手心煨暖他。
秦关房里没剩几个人在场,数数就是严尽欢、小纱、尉迟义和公孙谦,其余闲杂人等,早就回房去睡。该忙的,下午全都忙过了,大夫第一时间就硬架过来,毫无作用又被踢出去,在束手无策之际,公孙谦领着当铺新收的“典当品”而来,为秦关解毒。
秦关现在的情况比下午时已经好得太多太多,最糟的时候,秦关整个人像块黑炭,冒出来的血比墨更黑,他体内的毒与解药正在对抗拉锯,尚需要时间来排毒。
“没有救了!”严尽欢重重拍桌,震翻茶杯。“大夫说他没救了啦!现在就是在等死!”她故意说得狠。
严尽欢的话,仿佛一记狠狠左勾拳挥来,打得朱子夜小脸扭曲,合不上的双唇蠕着、颤着,眼泪像飞瀑,倾泄而下,滴滴答答滑过泛白的腮帮子。
“呜呜呜……我不要……我不要关哥死掉……”她嚎啕大哭,耍赖说着,动手去扯他的臂膀,摇他,求他别死。
“哭要是有用,妅意刚刚已经哭过一轮,秦关早就该没事了!”严尽欢轻哼。
夏侯武威赶至时,看见朱子夜失控哭泣,以为秦关真的快死了,正心惊上前查看,被严尽欢小手拉住,阻止他过去,她径自倒满一碗冷泉水,喀地重重摆在秦关床边小几上。
“这是大夫开的解药,你有方法喂他喝下最好,能全数灌完,或许会有奇迹。”
朱子夜压根无心去发现严尽欢眼神中的促狭,她看着那碗清澈的“药”,二话不说便端起来,颤抖的右手好不容易捉稳调羹,一小匙一小匙舀着要喂他,眼泪不受控制地落入碗里。
“五更前没喂完,药汤会失效,他就死定了。”严尽欢言下之意,嫌她这种喂法太慢。
“而且,喂完汤药,你得用嘴吸出他身上毒汗,当然,你可以不做,毕竟吸出毒汗,一不小心吞下,你也会跟着中毒,咱们全铺里没人敢拿生命去赌,只能眼睁睁看关哥死─ ”
“我做!我要做!”朱子夜不假思索,揽下这种可能要她小命的危险事。
“很好。”严尽欢得到满意答案,唇角露出扬弧,“我们不打扰你,走吧。”
她拉着夏侯武威,要屋里其它人跟她一块儿走。
一出房门,夏侯武威便忙不迭追问公孙谦:“阿关情况如此不乐观吗?……但……你们为何一点也不紧张?”
没人回他,直到距离秦关房里有段路后,尉迟义第一个喷笑出来。
“小当家,你摆明在耍朱朱嘛。”
严尽欢走在最前头,趾高气昂的娇哼:“我受够了朱子夜的迟钝和愚蠢,我忍耐已达极限,我最讨厌心口不一的家伙,特别是明明就有爱,还嘴硬说没有的那种。”美眸意有所指地瞟上去,冷瞄夏侯武威,嘴上续道:“所以……忍不住想整整她,替关哥出口气,也替关哥讨些甜头。”不然秦关这几年尝的苦,太不值了!
“朱朱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你这恶整岂不太过火了些?”公孙谦不像严尽欢鲁莽,只求过程爽快而不顾后果,严尽欢故意误导朱子夜,要一个闺女儿做些破坏名节的事儿,那些事,若被朱老爹撞见,他会活活打死逆女。
“反正关哥会负责到底。”严尽欢耸耸纤肩。要不是看秦关身体尚未恢复,该举的地方应该举不起来,她会直接拐朱子夜和秦关洞房,省得有人老演着拖棚歹戏!毒汗都吓不退朱子夜,她心甘情愿要为秦关死了,最好是两只家伙没有互有爱意啦!
爱就爱了,装哈哥儿们呀?!看不过去了!
加上金刚钻失窃,她心情恶劣至极,正巧拿朱子夜来泄泄怒火。
“慢着,你们在说什么?”夏侯武威完全状况外,他们一句来一句回,说的每个字他懂,凑在一块儿说,却听得一头雾水。“你不是说阿关没救了?你不是告诉朱朱,阿关他─ ”
“阿关没事啦!”尉迟义啪啪拍打着夏侯武威的宽肩,“谦哥收留的那件典当品!”
“是妅意收留的。”公孙谦修正他的说法。
“对啦对啦,妅意收留的那件典当品,谦哥说他价值连城,连在哪里我们一直都没弄懂,原来他是个药人,能解天下所有毒,阿关已经喝下他的血,现在只等毒退干净就没事啦。”放心放心,秦关醒来仅是早晚的事,那位典当品向他们保证过了。
呀,难怪他们一点也不急不慌,更未面露即将失去亲人的痛苦,还有心情说着“耍”呀“整”的。夏侯武威恍然大悟。
“那,朱朱……”
“她现在应该忙着将那碗润喉解渴的冷泉水当解药,哺喂关哥喝吧,喝完还得舔他咧。”呵呵呵呵。
城里人的心,是非常阴险的,牧场长大的善良小村姑,谁教你不懂提防。
除了严尽欢外,其余人都小小同情起朱子夜,然而一想起兄弟秦关的一往情深和守候,又忍不住默默想着!
朱朱,你就捐躯吧你。
没有第三种办法了。朱子夜放弃用小调羹喂他,太慢了,她怕五更更响之前,没能全数喂完他,想扶他坐起身喝,她又无法一边支撑他一边以碗口抵在他唇心而没洒出汤水,最后,她以嘴对嘴方式,含着汤水,小口小口哺进他嘴中。
出乎意料的,汤水不若一般黑浓的苦药,她舌尖尝到的滋味是冰冰凉凉又无异味的液体,不是说良药苦口吗?它一点也不苦,连草药味都没有……她无暇去管这类小事,小心翼翼抵住他的唇,舌尖凿探,将汤水慢慢、慢慢地喂入。她屏息,一直等到他咽下汤水,她才有办法松口气,但还不到完全松懈的时间,汤水仍剩大半碗,她必须加快速度,又喝一口,过渡予他。当最后一滴汤水喂尽,仍贴在他唇间的她,才稍稍分神地感觉他双唇的沁冷及柔软,它被汤水濡得湿亮,除了一开始有些许干涩,刮疼她细腻的唇瓣,之后的接触都是陌生和新奇的,她甚至不想离开他的唇,已经没有汤水可喂,她仍一啾一啾地啄吻着他。
害怕失去他的恐惧仍紧紧包围她,他依旧脸色不佳地昏睡,就好像永远不会再醒来一样,她在他耳边喊他,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这让她又沮丧又难过,眼泪几乎不曾停过,就连喂他汤水时,她的泪珠也不断滴落在他脸颊上。
五更前没喂完,药汤会失效,他就死定了。严尽欢说。
她已经喂完药,可是秦关看起来没有变得更好呀……
他没有张开眼、坐起身,没有活蹦乱跳,他一样是躺着不动呀……
喂完汤药,你得用嘴吸出他身上毒汗,当然,你可以不做,毕竟吸出毒汗,一不小心吞下,你也会跟着中毒,咱们全铺里没人敢拿生命去赌,只能眼睁睁看关哥死─
呀对,她差点忘了!
她还有这件要紧事没做!她太混乱、太恐慌了,脑子里没有任何条理,才会漏东忘西。问题是……他身体像块冰,根本没有半滴毒汗呀!不管了,朱子夜伏在他身上,避开他腰侧的伤,思索该从哪处下手,最后看见自己的眼泪掉落在他的肩窝,像在告诉她,从这儿开始吧,快些,别迟疑了,他的生命可是一点一滴在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