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着喝到一半的汤碗,气到了极点,却反而没了力,只能头痛的看着他,道:“你怎么可以这么做?这是我的手机、我的客户,你这样是侵犯我的隐私,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他看着她,道:“但你不缺钱,不需要为此卖命,累到连健康都一并赔上。”
她拧眉,“我没有累到连健康都一并赔上.”
“你才在路边吐了一地。”他平静指出。
“那不是因为太累!”她火大开口。
“那是为什么?”他问。
渺渺张开嘴,却答不出来,只有脸色,在瞬间刷白。
他挑眉。
她哑口无言,只能瞪着他。
为什么?
叫她怎么说?说她脑子错乱了,说她以为自己点了香,就能回到战国?说她在一间咖啡店买了香,现在却找不到那间咖啡店?
或许,他说中了,一切都是她累到了极点,所以才会出现幻觉,才会逐步迈向疯狂之路?
恼羞,蓦然成怒。
渺渺红了眼,脱口就道:“我为什么吐不干你的事!谢谢你的关心,但我真的不需要!”
一句话,响彻一室,戳伤了他,也惊了自己。
孔奇云的眼,微眯。
一张没有表情的俊脸,依然没有表情,半晌,他缓缓站起身,走了出去。
渺渺苍白着脸,端着依然冒着烟的鸡汤,紧握着手机,眼睁睁的看着他关上了房门,发现自己,就像个彻彻底底的混蛋。
颓丧的放下手机,她以手抵着额,只觉得双眼,再次酸涩起来。
她不是没有礼貌的人,也不是那么不知感恩,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如此愚蠢白目、不知好歹的话。
他关心她,所以才照顾她,她知道,而且非常清楚。
那个男人,大可以不管她的,但当她在路边狂吐时,他并没有装作没看到,反而过来帮忙,带她回家。
或许他的行为有点过分,可其实他把事情处理的很好。
两个小时过去,她查看了每一封简讯,偶尔也会有人打电话过来道谢。
他没有全面拒绝她的客户,而是协助处理那些事情,从房屋交易,到商品拍卖,他甚至帮人买了票,还帮下条街的一位邻居买了药,大事他处理,小事他也一样做,然后一一告知她的客户,她的身体不适,需要休息一段时问。
他甚至不避讳帮竞争公司的业务,打了通电话,调车搞定了延迟的货运。
她怀疑那名业务知道,接电话的人是商界中,大名鼎鼎的孔奇云。
从小,她一直觉得他是个讨厌鬼。
现在,才晓得,真正的讨厌鬼是她。
自我厌恶,充满了整个房间。
事实是,她一直不想面对现实,虽然她轻松说出口,但依旧是不想面对。事实是,她不敢把手机关掉,因为拚了命的工作,才能让她忘记一切,假装她的人生还很正常。事实是,只要这支手机三不五时的响起,她就不会觉得这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把它当成保命索,紧紧抓着,可也将它当成逃避现实的借口。
所以之前手机一坏,她二话不说,立刻就冲去买了支新的,连一秒,都不敢没有。
看着崭新闪亮的手机,渺渺喉头紧缩着,眼更酸。
很晚了,隔壁的灯,却依然持续的亮着,淡淡的白光越过夜空,照亮了她的房间。
你瞧瞧隔壁人家奇云多乖,早早就熄灯就寝了,哪像你成天熬夜,该睡觉的时侯不睡觉,该起床的时候不起床……
母亲带着无奈的责备笑语,在耳边响起。
从小,他就是个作息正常的乖宝宝。
孔奇云是从不熬夜的。
街坊邻居们,全都知道,但过去这一年,他却从未在夜里熄灯,一次也没有。
起初,她以为他是为公事,所以才开始熬夜。
现在,她才晓得,他不关灯,是为了她。
为了告诉她,这世界上,还有别人,不是只剩下她一个。
即便她说出那样无礼的话,惹恼了他。
那男人,还是开了灯。
心,闷闷的痛。
咬着唇,渺渺拉回视线,看着手中发亮的手机。
她知道,她不能再这样下去。
她晓得,他说的没错,她必须休息。
深深的吸了口气,渺渺下定决心,鼓起勇气,按下了电源开关。
它发出闪亮的光线,响起轻快的声音,荧幕浮现了手机厂商的标志,然后完全熄灭,再没有丁点声息。
叩叩——
敲门声响起。
他紧盯着电脑荧幕,头也不回的开口:“进来。”
来人打开了门,走进房内,将门合上。
原以为是父亲或母亲有事找他,孔奇云正要移动滑鼠关掉视窗,却嗅闻到一抹淡淡的香气。
那是,隔壁那女人身上的香味。
他僵住,不动。
她一路走到他身后,他可以感觉到,她的靠近。
他强迫自己移动滑鼠,假装正在浏览股市网页,却对上头的数字,视而不见。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对这间公司有兴趣,那位大老板最近有点私底下的财务危机。”
她的建议,从身后悄悄传来。
他没有回头,只是离开那个网页,看下一个。
“这间电子公司最新申请的银行融资被否决了,消息应该这两天就会上报。”
他一顿,再次僵住。
“其中一位银行主管,前几天才请我帮忙替她接送小孩,我听到她和人讲电话。”
他再离开这间公司,来到另一间公司的网页。
“这间还不错,他们刚接到新的美国订单,而且,你是个有前瞻性的老板。”
他愣住了,不由得从椅子上转过身,看着她。
那女人的脸,还是十分苍白,但她看起来好多了,嘴唇添了些许血色。
“你怎么知道美国订单的事?”连他自己,也是今天才正式确定了这张订单。
“你妈刚刚和我说的。”她低头瞧着他,说:“你无法想像,人们会在无意中,透露多少能够赚钱的小道消息。”
或许,他其实可以想像,毕竟她就是个活生生的实证。
他注视着那个显得有些忐忑不安的女人,道:“我不需要你告诉我这些情报。”
“我知道。”她垂下了眼,脸色瞬间又变得更白。
“你有什么事吗?”他握紧了滑鼠,问。
“我喝完汤了,来还锅子。”她垂着脑袋说。
还锅子拿给他妈就行了,不需要到他房间来,而且此刻她手上也没有拿着任何锅具。瞧着眼前这倔强的女人,他只觉烦躁在心中堆叠,正要回首,继续工作,她却开了口。
“还有”渺渺舔了舔干涩的唇,吸气,抬眼,看着他悄声开口:“我很抱歉。”
一秒钟,怀疑他的耳朵听错。
他扬眉,让她耳发热、脸微红,但仍鼓起勇气重复。
“我很抱歉。”她说,这一回,大声了点。
他的脸,再次没了表情,只歪着头,微微又眯起了眼,审视着她。
渺渺局促不安的站着,忍住想逃跑的冲动,张嘴再道:“我不该那么说,我知道,你没有恶意……只是我……”
她语音一顿,显得莫名紧张,甚至忍不住咬住了唇。
他看见,她黑眸中,有着不确定的神色,她沉默了好一阵子,他几乎忍不住,想催促她,叫她别再用牙齿蹂躏那柔嫩的唇,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耐心的等着。
该死,华渺渺,你是来道歉,把话说清楚的,别这么僵站着。
可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事到临头,还是感到有些惊恐。
她强迫自己张嘴,让字滑过。
“最近,我做了一个梦…”
她再起头的话,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乍听之下,和前面的话题完全没有相关,但他隐约晓得,这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