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树林里狂奔出四名彪形大汉,个个恶脸蛮横,火红双眼全都直瞪着铁木鹰。
铁木鹰一看,心下大惊──
这四名大汉里,有两名是原本固守蒙古包的士兵,有两名则是他派去寻找铁明英的熊营士兵。
“你们四人身为铁家军还擅离职守,目无纪律,还不快退下!”铁木鹰瞪着那几个人蜡白的脸孔,大喝一声。
金福来望着这四人的赤目及僵直身躯,她身子哆嗦地往铁木鹰挨近。
“他们中了血僵术,现在六亲不认,只能算是活尸……”
她声音未落,四名大汉便拼命地攻向铁木鹰,手里的双刀、长剑、利矛纷然如雨下。
铁木鹰闪过他们的攻击,金福来则像是他的影子,密不可分地随之移动。
四名铁家军绕成一个圆,将铁木鹰团团围住。
铁木鹰不愿伤亡自己人,以高超武艺游刃其间,但四名铁家军步步进逼,每一招都要直取人命。
金福来见铁木鹰好几回都险些中了招,她趁他不注意时,拾起地上芒草,变成一把利剑。
“他们已经不是你认得的铁家军了!他们早就不认得你了!”金福来大叫着,长剑一挥,砍向一名大汉的手臂。
大汉手臂鲜血直流,却像是毫无痛觉般地继续激攻向前。
金福来只好举起长剑乱挥一通,但见──
四名大汉全都不闪不躲,拖着血泞的腿、撑着残断的手臂,还是执意要朝着铁木鹰直扑而去。
“撤下武器,可免一死。”铁木鹰见状,心痛欲裂,不愿再动手。
四名大汉拖着身躯匍伏向前,铁木鹰于是知道这四人会战到至死方休。
他牙关一咬,长剑簌簌地刺向四人胸口,给了他们一个解脱。
四人倒在地上,铁木鹰单膝落地,看着四名死不暝目的弟兄,他紧握着剑,强健身躯不停颤抖着。
“啊!”铁木鹰爆出一声惊天动地大喊,斗大泪水夺眶而出。“他们家中都还有父有母,要我如何面对他们亲眷!”
他大掌蓦挥向脸庞,没法子原谅自己。
金福来从他身后抱住他,听着他沉痛的悲鸣,泪水也随之流出眼眶。
“他们中了血僵术,精气早被吸尽,就算你不杀他们,他们一日一夜后也会死去。”
“但我怎么可能不难受!”铁木鹰捶着胸口,恨不得能将疼痛的心给挖出来。
金福来束手无策,只能愣愣地看着他悲怆姿态。
人若相处久了,见到对方死了就会这么难受吗?金福来紧揪着他衣袖,却发现他手臂上被士兵鲜血溅到之处,已经开始腐烂。
“你受伤了!”金福来瞪着那个伤口,牙齿开始打颤,这样毒辣的血僵术,她只见一人使过。
“我没事。”铁木鹰推开她,怔怔地坐在地上看着弟兄们,对于身上伤口火灼的疼,全都不以为意。
金福来见他伤口冒出脓血,想起这些伤口轻则要几个月才能愈合,重则会要人命。急忙回神,悄悄地将手心覆在他的伤口,施出功力为他疗伤。
她每覆一处,他的伤口便愈合一道。
铁木鹰正沉浸于悲伤之间,完全不知情她做了什么。
而专注在他伤势上的她,也浑然不觉自己又在消耗肚腹间修行灵珠的能量,直到她头晕目眩地倒坐在地上,她才惊觉到她的修行也许又少了数十年。
她喘着气,皱着眉想起金旺来交代过,她呆头呆脑,应该只管修行,闲杂人等事千万别多管。
可是,铁木鹰受伤了,她的心会痛。她想守护着他,就像他守护她一般,所以,她治疗他是应该的。
金福来说服自己后,她坐在地上喘气,看他徒手挖了几个穴,埋葬四名铁家军。
“你说这是血僵术,你可知道有哪些人会施这种邪术?”铁木鹰嗄声问道,双臂仍因过度用力而颤抖。
他不信咒术,认为这些铁家军是被施以神智昏乱的毒药,使他们变成活死人,但他愿意多听些其他意见,也许能找出陷阱。
“血咒的最高阶,就是这种血僵术。妖者施行血僵术之后,会因为吸取过多血气,身上会有腥臭之气,就像今晚一样……”
“你为何也懂这些巫术?”铁木鹰瞪着她苍白小脸,他浓眉一皱,这时才突然惊觉到──
“我的伤口怎么不见了?你是怎么疗伤的?莫非你也施行了巫术!”
他的指尖陷入她的肩膀里,脸色青白地瞪着她,不希望她和这些怪力乱神之事扯上关系。
“我这不是巫术,我是以我的功力来替你疗伤。”她睁着一对黑白分明大眼,老实地说道。
铁木鹰听过练武之人能将体内功力化为无形之气,不过今日却是头一回见识到。
“你替我治疗,功力可会耗损……”他捧起她的脸庞,难受地发觉指下的肌肤冷得让他蓦地打了个哆嗦。
“好像会吧。”她说起话来有气无力,整个人都偎到他身边。“我肚子好饿,一点力气没有。”
“你不该为我浪费你的功力。”铁木鹰打横抱起她,快步走回蒙古包里。
“你受伤,我心里痛,不治好你,我也不舒服啊。”她说。
铁木鹰胸口一窒,将她搂得更紧。戎马生涯十多年,以为只有铁家军弟兄能为他抛头颅洒热血,谁知道这小家伙竟也待他如此不求回报,要他如何不把这个小家伙疼入心里?
“是我的错,对铁家军下血咒之人,摆明是冲着我来的!我明日便直接与另一队铁家军会合,以防他们再次中了埋伏。”铁木鹰凛着脸庞说道,已经决定要与对方正面交锋。
金福来咬着唇,总觉得离开铁城后,心里始终不得安宁。
“等我体力恢复之后,我便去砍桃木。桃木是神荼、郁垒神人兄弟所用来制妖除邪的神木,你随身带着。施行血咒及被血咒控制的人,最怕桃木。”像她就不怕。
“你如何知道用桃木可以制妖?”铁木鹰见她稚嫩小脸,好奇地问道。
“我修行很久,这种小把戏骗不了我,只今晚遇上的那股邪气比我更强。”金福来脑中浮现那个妖影,眉头锁得更紧了。
铁木鹰见她如此恐惧,于是故意说道:“你这张脸瞧来也没几岁,怎敢大言不惭地说修行了很久。”
金福来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好挤出一个傻笑,只是她现在不甚有力气,笑了几下,便气喘吁嘘嘘了起来。
“我带你找大夫。”他浓眉担心地拧成两座小山,马上转身走向马匹。
“我吃点东西补补元气,便没事了。”她说。
“我不放心。”
“放心放心嘛,我要吃要睡,吃饱睡饱便没事了。”她搂着他的颈子,软软地说道。
铁木鹰望着她乞求的眼,哪还舍得距离她?脚步一转,再次转身走回蒙古包。
一进蒙古包,铁木鹰先将金福来置于地毯上,燃起灯烛后,便赶紧将一篮包子拿到她手边。
金福来抓着冷包子,可怜兮兮地躺着,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
她现在知道三百年功力变成一百多年,还要勉强维持人形的后果,就是会变得虚弱。一想到她之后每日都要马不停蹄地吃东西维持元气,她就觉得疲累。
或者,她该回灵山修行的,灵山修行一月,胜过人间一年功力。
可是……
金福来扬眉瞥向铁木鹰,胸窝里顿时七上八下了起来。她不想离开他,想陪在他身边让他笑,想与他一直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