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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页

 

  但,他听到她在轻轻吸鼻。

  那强忍泪水的声音教他恨起自己。

  可恶、可恶、可恶!

  他两手握成拳头,握得死紧,张口欲言,却怕说出来的话非但安慰不了她,还要更惹人伤心。

  混账!该死!可恶!

  他内心爆出一连串精彩绝伦的诅咒,瞪着她轻颤的身背好半响后,他终于头一甩,起身离开内房。

  他一离开,床帷内的人儿却哭得更厉害了。

  泪珠一颗颗掉,禾良的脸湿漉漉的,青丝沾上泪,枕面也弄湿一片,她哭着、哭着、哭得睡着了……

  第9章

  “我想来想去,终于想通了。”

  俊美男子近来饱受“两地相思”之苦——妻子睡寝房,他睡书房。

  造成这悲惨局面的罪魁祸首,经过他彻夜未眠再三深思,终于水落石出。

  “你确定?”

  在外漂泊惯了的年轻汉子,因老太爷八十大寿特地赶回永宁,而寿宴已过,再过两天他又要走了,今日无事,索性就陪陪暴躁到快将满屋子藏书一把火焚 掉的长兄喝酒说话。

  “是。”俊美长兄醉眼蒙,美色无边,但他人美心不美,他也没醉,借酒浇 愁愁更愁这道理他很懂,所以他不会把自己灌醉。他心里不痛快,他要报复, 有仇不报非大爷,他要让得罪他的那个人,心里比他更不痛快一百倍、一千倍 、一万倍……

  “想通了,然后呢?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年轻汉子两臂盘胸,挑眉问。

  “不好。”他露出嗜血的冷笑,漂亮杏目在此时透出奸险神气。“不止一点 颜色,我要给他很多、很多颜色,多到可以让他开染坊。”

  不妙!他笑了……年轻汉子皱起眉峰。眼尾余光不动声色地瞄了下门外。

  “想逃?哼哼哼——”俊美男冷冷哼笑,一句话戳破他的打算。“我独立支 撑这么庞大的家业,把你该担的那份也一并但其,你在外玩耍,天天玩耍,呼 朋引友,聚众成势,而我却要努力养家活口,忙得不可开交,成天累的跟狗有 的比,现下我被欺负了,你竞想一走了之?”

  “呃……没有没有……”偷偷抬起的臀只好又贴回椅面。

  “没有最好。一句话,是不是兄弟?”勾唇笑问,笑得好令人毛骨悚然。

  “……当然。”这还能说不是吗?

  俊美大爷点点头。“既是兄弟,这事你就给我担下来。”

  “喂!怎、怎么担呀?”好惊恐!

  “该怎么担就这么担!总之,把你外头的人马全给我带上,把他的货全给我 扣了,有多少扣多少,我要他误了货期再误船期,弄臭他‘广丰号’商誉,要 他赔大把银子,赔得倾家荡产,赔得连条裤子都买不起!”

  这么不入流啊!“……这位大哥,这样不太好吧?要是被嫂子知道,她肯定 气得不理你!”

  “哪里不太好?怎么不太好?有什么不太好?说啊!你给我说啊!反正她现 在就已经不理我了!她都不肯理我了,我还顾及个屁!我他娘的顾忌给谁看啊 我!”极度哀怨加上无端恼火,仰首狠灌一大口酒,灌得太猛,把前襟全给濡 湿。

  “说的也是啦……”糟!不好,说错话了!“呃……不是啦,那个……我是 说,如果嫂子气到跑来质问,冲着你开骂,那可不好。”

  “那才好,她要肯问我、骂我,我就让她问、任她骂。”也不知是否在赌气 ,他俊颊嘟起来,八成被酒气醺然,他脸红红,眼红红。

  真头痛!好无力!他家嫂子的杀伤力未免太大……年轻汉子暗暗叹气,即便 如此,还是要展现一下兄弟情义,相挺到底。

  “好,这位大哥,此事就交给小弟我安排,小弟替大哥您出气!”他说的豪 气干云,内心却想,反正他是受人“逼迫”、“要胁”、“教唆”,出事了就 由大哥扛,他这个当小弟的向来狡兔三窟,往哪里溜都行啊!

  “广丰号”十天内出的货,有药材、棉丝、粮油食糖、高价饰物、笔墨纸砚 ,还有活生生的牲口,无论走陆路或河路,全部出事。

  唯一稍感安慰的是,那些明抢暗夺的贼寇只动货不动人,“广丰号”随队的 伙计们除几个曾意图反抗而在过程中受了小伤,其余的多平安无事。

  听遇事的伙计们说,那批人马交谈多用暗喻和手势,行动惊人迅捷。

  究竟是谁跟“广丰号”过不去?

  干正经生意的遇上干没本钱买卖的,还北连庄胡抢,这铺天盖地的,要不是 曾得罪谁,不会遭此大难,而这种江湖事想要查清,怕是官府方面也施不上力 。

  今夜十五月圆,“渊霞院”里的昙花开的颇好。

  夜来香气,幽幽旋荡,走在回廊上便能闻见。

  禾良遣走两名贴身婢子和一名被叫来取干净衣物的小厮,她亲自抱着那叠干 净的男子衣物走过花香淡淡的小园前,悬在天边的圆月一直跟随她,跟到“渊 霞院”内的大书房前。

  听见里边传出水声,她静静呼吸吐纳,缓下略急的心跳后,这才推门跨入。

  水声是从一幕临时摆开的山水屏风后面传出的。

  “管你是哪个谁,东西放下就给我出去,睡你的、吃你的去,本大爷有手有脚,会自个儿穿衣!”屏风后的大爷粗声粗气道。

  她咬咬唇,放下一叠衣物,心想,他哪里是自个儿穿衣了?

  自嫁他为妻,“渊霞院”内有丫鬟服侍她,他这位大爷则由她贴身服侍,每 日常是帮他梳头穿衣、修正面容,晚上帮他宽衣解发,甚至为他端水洗脚。

  她喜欢为他做那些事,喜欢照顾他,喜欢他坦率地在她面前显露真性情,她 心里早已有他,一直占据着,全都是他。

  脑中晃过当日他那声关于“偏心”的职责,玉容不禁黯了黯,喉头又紧。

  她重振精神,脚步宁谧地走向那幕山水屏风。

  屏风后有美人沐浴。

  丈夫背对她,坐在大大澡盆里,他真的是很美、很美的人儿啊,宽肩劲臂, 身形匀称修长,裸露出来的肌理一条条、一缕缕,随着他的动作而动作,精瘦 有力,全属于男性的健美。

  只不过……他此时的动作不太优美。

  “他娘的,忘记拿长柄刷子了!”游大爷背痒痒,自个儿抓不到、洗不痛快 ,两臂弯到身后乱搓乱揉,一头沾了谁、乌亮亮的发黏在颈上、背上,缠得他 很烦。

  “谁?混——”突地感觉到身后有人,他凶霸霸地回首。

  在荧荧烛光中见到来人,他顿时失语。

  那女子轻衣薄罗、亭亭立在那儿,小手仍习惯性地护着微鼓的肚腹,脸上有 抹好淡淡的柔笑,凝注着他。

  禾良走过去,卷起袖子拿起挂在在澡盆间的长巾,道:“转过去。”

  游岩秀仍定定望着,杏眼眨也不眨,他一直看,怕她突然会消失似的,好半 晌才抿抿薄唇,默默地转过身。

  她帮他擦背,他一向喜欢力道重些,她抓着湿巾子用力搓,在他美背上搓出 了红痕。她微微苦笑,不知者算不算“凌虐”他,让她最近心里好过些?

  游岩秀伏在澡盆边,左胸咚咚跳直打鼓,眼珠子左右溜来溜去。

  噢,禾良禾良,他家的小娘子肯搭理他了,还专程来帮他擦背……想着,他鼻头竟然酸 热酸痒,一股热气冲上双目,受宠若惊到想哭。

  “你哪盅鸡汤怎么没喝完?”假咳了声,他忽地问,背上的红痕像也移到两 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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