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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牢里,不会有希望,不会有光明,不会有他最期待的身影。

  “赖活下来的生命,打算躺在床上虚耗掉,等待我找齐另一批大夫来为你取心为止,是吗?”赫连瑶华走向牢内一张太师椅落坐,这张椅,放在这儿,不是方便古初岁坐着读书,而是为了恭迎他赫连瑶华所设,他可不会委屈自己进到一个连坐都没得坐的脏地方。

  毕竟古初岁身体里拥有他最想要的金丝蛊,每隔十来天,他便会纡尊降贵地进到牢里看看古初岁是活是死。

  “若我能离开,我自然不会躺在床上虚耗生命。”古初岁淡淡回他。人生,能做的事还太多,他虽不被允许去做,却囚禁不住他的思绪,远远飘离这处黑暗。

  杀赫连瑶华再逃出这里,是他轻而易举能做到之事。

  只消一滴血,赫连瑶华的命,便捏在他掌中,但他并不是杀手,不懂武、没提过刀伤人,都是别人先伤他,才惨遭毒血反噬,闯进当铺的黑衣男人们如此、以薄匕划开他胸膛的大夫群如此、上回逃出牢房时如此,他不想杀人,即便他站在任何人面前,都是最危险的凶器,他也不愿放任自己去夺取他人性命,他见过太多杀戮,在他眼前一个一个死去,他曾经深深痛恨过杀人者,今时今日,他便不会容许自己变成杀人者。

  一旦杀人变成了喝水吃饭一样习惯的本能,他就真的连“人”都称不上……

  他总是小心翼翼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体内的血被沸腾为毒,不让它们喷溅出来时,变成剧毒。这并不是难事,所以他在严家当铺时以匕首刺穿胸口而溅血,他可以不伤害当铺中众人、为他诊治的大夫,还有……妅意。

  然而,仍是有他失控之际,例如,过度强烈的疼痛、激动,或哀伤。

  “不用急,你能虚耗的时间并不长。”赫连瑶华正紧锣密鼓地砸下重金在聘任名医,要以最短时间再进行一次手术。就算古初岁一身毒血找不到解决方式,亦无法阻止他的焦躁。

  他等得够久了,等待爱妻如同以往地依偎在他身边,他不想再等下去!

  “不要再找替死鬼来了。”古初岁终于睁眼,面露不悦:“你很清楚结果是什么,他们不过是白白送死。”

  “这一次,我会找来数百种解毒药,要他们先行服下。”

  “解毒药没有用。”他体内的毒,能将任何的药与毒转化改变,成为另一种药与毒。

  “有没有用,不是你说了算。我不在意那些小事,我只在意取出你的心之后,我的绮绣便能醒来。”

  “她是个死人——”古初岁才道出这个事实,赫连瑶华便面目狰狞地冲上前,掴他一记耳光,古初岁左颊立刻火红一片,口腔里弥漫药血味,他紧闭双唇,咽下血,才又开口:“金丝蛊,救不了已死之人,就算你将我与她的心互换,她没体温和血脉能喂养金丝蛊,最终金丝蛊仍会衰竭而亡——”啪!又是一个热辣辣的巴掌,打断古初岁的话。

  “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赫连瑶华双眸怒红。

  “偏偏也为金丝蛊,你杀不下手。”古初岁并非仗势着此项优势而与赫连瑶华顶嘴,他仅仅陈述事实。

  两人沉默互视良久,赫连瑶华从暴怒中缓缓冷静,古初岁说得太对了,因为金丝蛊,他动不了他半根寒毛,但……

  “对你,我的确是杀不下手,金丝蛊不能有丝毫损失。”赫连瑶华轻挥衣袖,仿佛方才出手赏古初岁两巴掌弄脏了自己。他慢慢步出牢房,左右守备马上重新锁上钢炼,赫连瑶华最后那句话,同时笑着溢出无情薄唇:“我有更好的方法能惩罚你的失言。我动不了你,那么严家当铺中,名叫欧阳妅意的女人呢?”

  那日,他可没忘掉古初岁以为自己将死之际,最后一句话,便是要带给“欧阳妅意”,古初岁央求他传话回严家当铺,不传死讯,只传希望她好好保重自己,他无法再陪伴她,要她将他忘怀。

  比起自己尸首安葬与否,古初岁更在意她。

  会在意,就等于暴露出一个大弱点。

  古初岁的弱点,就是欧阳妅意,他得感谢古初岁自己亲口将欧阳妅意这个姓名告知他,让他得以在盛怒之时,无法伤古初岁的身体,却有更残忍的方法教古初岁生不如死。

  “赫连瑶华!”古初岁惊跳起来,想拦人,早已太迟了。“不干她的事!不许你碰她!赫连瑶华!你要挖我的心,尽管挖去!别动她!不准动她!赫连瑶华——”

  回应他的,是赫连瑶华远去的跫音,及不绝于耳的张狂笑声。

  第9章

  入虎穴,得虎子,守株待兔等久了,还是会歪打正着得到收获。

  每天到赫连瑶华房里为白绮绣梳髻的欧阳妅意,找遍全屋内没发觉古怪的机关地道,就在她快失望而归之时,赫连瑶华有了动作。

  这一天,他在为白绮绣簪上一支闪闪发亮的纯金叶片钗之后,将白绮绣抱回床上躺妥,仔细为她盖丝被,吻吻她额心,之后,他便离开了房,不像平日总会腻在白绮绣身旁,情话绵绵一番。

  欧阳妅意凭借女人敏锐直觉,认定其中必有值得深探之处,她决定尾随赫连瑶华,一窥究竟。

  赫连瑶华是位文人,完全没有武学根基,无法警戒地察觉到她蹑踮脚尖的悄随。

  赫连府里找遍遍,没找到古初岁,她猜测过是否会将人囚于府外,无论答案为何,跟着赫连瑶华准没错——咦?赫连瑶华并未走往府邸大门方向走,反倒是转向书房。

  书房她去过三回,认认真真把能推的能碰的东西都摸透透,书格啦花瓶啦画作啦长桌啦木椅啦,啥也没发生、啥也没发现。

  难不成赫连瑶华只是一时兴起,想来读读书罢了?

  避开书房外的数名守卫,欧阳妅意从外头小窗躲着偷觑房内,赫连瑶华身影步往藏书千万的书槅子间,取下其中一本,他翻览几页,拿出夹在书页中的薄签,再走到桌椅后方大墙,墙面上是一大片墨毫拓版,气势磅礴,她搬开过那片拓版,后方是实心石墙,她曲指敲过,没看出端倪。

  赫连瑶华以手里薄签,滑过拓版边缘,只见他手臂轻松划下,拓版后头那堵实墙竟……往下挪开了!

  欧阳妅意正吃惊地瞠大水眸,身后传来巡守护卫的例行环视脚步声,她嗤了一声,跃上屋顶躲藏,遗憾没看见赫连瑶华后续动作,不过,她已经得到太重要的好消息,古怪的书房、古怪的暗门,古初岁在那里!一定在那里!

  她抡紧双拳,它们正因兴奋而颤抖,她巴不得马上冲进书房、冲进暗门去瞧个仔细,但冲动成不了大事,谦哥时常这么告诫她,看看书房外有多少护卫,加上暗门后头的情况浑沌不明,万一不是地牢呢?万一里面根本是赫连瑶华的秘密训练暗杀部队,她贸然闯入,如同瓮中捉鳖,无疑白白送死。

  冷静、冷静,欧阳妅意,几天都等了,没差几个时辰……

  她深吸口气,吐气,突地书房深处传来嘶吼叫声——

  “不干她的事!不许你碰她!赫连瑶华!你要挖我的心,尽管挖去!别动她!不准动她!赫连瑶华——”

  破碎的声调,总是“妅意妅意”地温柔叫着,即便现在它因为怒嚷而更加残缺不安、更加沙哑难辨,但她一听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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