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接获发现她人的消息,便服也没换就赶来了,怕一延迟,她又离开。
“我去帮你谈价钱。”他抓起门环就要敲。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拉住他的手腕。这光景不是来做这种事的时候吧?
“我也想问你,你不好好待在将军府,只身出门连我也不知道,你以为我放得下心?”他眼底只有深不见底的黑,以往会在那里流转的温柔已让怒火化为灰烬。
“这不是你的孩子。”
她不喜欢这种针锋相对的感觉,应该说打从她的肚子越来越大,沉重的身子让她行动不利落,她就连与人争执的力气也没有了。
“是不是我的你自己清楚,等你生下来,我也会算孕期的。”这丫头,在激他吗?
狡猾的男人!“看起来你很有经验。”
有了身孕后,她脾气也差了。
“就算没有,遭人暗算后也会有了。”
申浣浣一时语噎。用不着指桑骂槐吧!
她该知道他不是吃素,也不是纸糊的。他是要来算帐的吗?不会打她屁股吧?
看她不语又辛苦的挺了那么大个肚子,孙上陇更觉气不打一处来,用力的握拳槌起这家大门。一个老翁很快出来应门。他道明来意,“老丈,我在前面打仗,可妻子眼看产期快到,我想把这间小院租下来让她待产,不知方便可否?”
“我们里面谈吧。”老翁看着孙上陇身上的盔甲,还有申浣浣怀孕的模样都不假,让他们进了屋说话。
孙上陇用公道的价钱承租了整幢小院,也委托老翁的妻子替他们寻来下人,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到半天,万事俱备。
当他在跟房东谈论细节的时候,申浣浣很不争气的只能撑着腰,躺在竹敞椅子上歇腿,她的腿肿得跟大象脚没两样,以前的绑腿早就拆了,想不到身子水肿,连脚趾也没放过。
瞧着她疲累的样子,孙上陇如猫般无声的来到她身边,接着蹲下,为她脱下夹脚的皂鞋。
她睁眼,缩脚,藏到臀后。虽说……虽说,那档子事都做过了,他对她的好也不是头一次,可是一个人心里头有疙瘩别扭的时候,就怎么也潇洒不起来了。“大哥……”
“都走到这步田地,还叫什么大哥?”他蹙眉。女人怀孕到了临盆都是这模样吗?她就大那么个肚子,还有可能因为怀孕而膨胀的前胸,然而脸蛋却尖了,手也细了,她有在照顾自己吗?
她宁可离开他,就是为了把自己弄成这样?
申浣浣红了脸,红潮逐渐蔓延到两只耳垂,然后红进了领子下的锁骨。
他将她狠狠揽紧,下巴重重抵着她的颈侧,太阳穴一鼓一鼓的跳。
“不许再跑了,别让我明天回来找不到人。”
“你明天还要来?”她推不动他。他不知道这样压着她,她会垮吗……
“为什么不?”
“你什么时候不管轻重缓急了,你可是在打仗的人、是大军的将领,居然从万太沟跑到这里,从战场上偷溜后,群龙无首怎么办?”她急得快疯掉,然后他竟说……明天还要来,他当自个是在衙门里当差,点了卯就能走人了吗?
孙上陇眼底恍惚晃动着什么又很快不见,“原来你还关心我。”
“我……哪里少了对你的关心,只是你太忙,从来都看不到……”急转的心瞬间又坚硬起来。“如果你只是专程来骂我,那大可不必,我们已经两清,互不相欠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真的那么简单吗?两清?!没那么简单。你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我的?” 看着她的眼,人的眼睛最不会说谎。
申浣浣避开了他会烫人的眼。
他疯狂的找了她七个月,她却敢用这种撇清的态度待他?!好,很好,真好。
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强了,他不会有感觉吗?除非他是死人。
生平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但是当时军队开拔在即,左右观察她半晌,她的神色又一如往常,他只能不情愿的带着疑问先出发。他想好了,一等战争结束,马上回来审她。结果还真是人算不如这丫头算计,她竟然随后也开溜,这些日子他找她找得好苦。
“我刚刚就说不是了。”
“哦,”声音阴柔、低沉、危险了。“那是谁的种?”
“不……不用你管!”临时叫她去哪衔个爹出来?
“明明你是关心我的,那天在府邸你还问我爱不爱你,还有,我没有跟你说过军队的驻扎地,你却知道我们在万太沟,只要破了万太沟的防御军,京城就等着收复,日子清平了,大家也就不必那么辛苦了。”
万太沟是入京的咽喉,扼住这咽喉道等于掐住京城与诸城的命脉。
“我能不知道吗?沿途,说书的、客栈、酒店,只要有百姓的地方都能听见孙家军今天势如破竹的拿下哪里、气势如虹的夺了几座城池,我就算不想知道也没办法。”她自嘲说道。
“我还要赶回去,现在没有空跟你说这些,不过你最好记得我们的事还没完,不要让我回来找不到你。”
她不肯允诺。
“浣儿!” 他眉目如刚。
“知道了。”
匆匆来的他又一阵风似的走了,临走前,想想又不放心的留下两个亲信小兵。
但他多虑了,她本来就想安定下来,毕竟身子也不是很听使唤了,刚好在这里被他逮到,落了个被软禁的名称。
往好处想,多了两个年轻力壮的汉子看守门户,晚上睡觉也能安心不少。
于是申浣浣不做他想的住了下来。
这幢院落不大,小巧不张扬,一间主厅,一间主卧室,两边偏房,一座院子,院子左侧种有两株婆娑老树,又位在街角,除了雇来的几个下人外,没有闲杂人出入,闹中取静,很容易让人生出闲适感来。
这一夜,她早早上床,阖眼就睡了,但是睡到半夜,一股熟悉的抽痛又来了。
“嘶””最近每每睡到一半,总是小腿抽筋,加上挺着个大肚,让她辗转反侧还是找不到舒坦姿势,折腾一晚下来,第二天老是两泡黑眼圈。然而─
“怎么了?”一只温暖的手覆上她的腿,按着穴道轻慢缓柔的捏了起来。
申浣浣痛得没法睁眼,可是她知道那手劲是出自于谁的。“你……”
“别说话,先缓过去再说。” 随着孙上陇不容拒绝的命令,她小腿的不适舒缓了。
她睁眼,看见一双泛着红丝的眼,想起身。
“看你累的,我去给你打水洗脸。”
他那脸沧桑,又是快骑奔波赶来的吧?
“下人都睡了,你也别忙。”
她双脚垂在脚几上,脱了白袜的脚趾更显浑圆美丽。“你不要命了?来回三十几里的路程,你当前庭后院的跑?”
城外是烽火连天,有时侧耳倾听,仿佛还能听到厮杀的声音。
“你忘了我有四方将士,他们一个个能打善战,说穿了我只是个娃娃头,挂出来吓人的。”
“看起来我以后可以教大家一个乖,那就是把孙大将军的人头像挂起来,平常可以招财纳福,七月时驱邪避鬼。”
“我等着。”
“你抛下战场真的可以吗?”她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战争不是家家酒。
“对方挂出了免战牌,有得耗了。”他定定的看着她露出松了口气的感觉,嘴角边也勾起一抹笑,他忽然问道:“浣儿,我可以确定你是喜欢看见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