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当天,贵媛安下朝回府后,便得到贵蔚离家的消息。
那婢女为了让贵媛安相信她,还捧着贵蔚留下的亲笔书信,要给贵媛安看。
此时贵媛安刚结束沐浴,穿着单薄内衣,披散着长发,他坐在案前,对着铜镜抚弄着右眼下角的哭底,对那小婢女视若无睹。
贵媛安出神地想,这颗哭痣,分明是为了贵蔚那孩子而生的。他会因色犯难,他会因她的一句话、一个瞪视,而使心流泪。对她,他该怎么办?
他不要和她争吵,他不要她害怕他,他更不要她离开他……
贵媛安愣楞地对着铜镜,沉思了好久。最后,他眯起眼,决定了——
“叫厩房备车。”贵媛安说:“我一会儿要出门。”
“侯爷……”小婢女的手仍悬在半空,无法抑止地抖着。
贵媛安径自站起身,让另外两名婢女更衣。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本来要赏你二十板的。”
小婢女瘪着嘴,快要哭了。
贵媛安又说:“看在小姐为你解释的份上,仅扣你这月的薪饷。”
众人一愣,心想侯爷都还未展信呢,怎么知道贵小姐有在信上替这婢女求情?
“谢、谢谢侯爷!”小婢女赶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响头。
贵媛安哼笑一声。他那善良的蔚蔚啊,连离家出走,都会这么傻气地留下自己的音息,并为这些奴婢求情解释。他太了解她了,不看那信也知道她想说什么。
他就是爱她这傻气,爱她这可爱。她永远都逃不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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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穆侯府的前堂大厅上,没有任何说话声,只有老总管替客人备茶盏的细微声响。吊在天花上的宫灯,化不开黑夜的笼罩,只筛下大量的阴影,兜头压在这两个面无表情的男人身上。
贵媛安先开口。他摸抚着扳指,淡漠地说:“抱歉,让蔚蔚打扰你了。”
“别介意。师兄。”裕子夫直直地盯着他,像在看透他。
“今天,我收到一份密奏。”贵媛安拿起茶盏,神态自若地说:“上头说,清穆侯,借口支援邳县水患,将荒州边境的五万驻军调回婺州。”
“还有,京畿三万禁军,最近配置大变动。”他喝了口茶,皱了眉,嫌弃地将茶盏搁回桌上,再说:“这三万禁军扼守城外各大官道与驿站,那态势看起来,好像是在,围城。是吗?子夫。”
裕子夫脸色不变,依然稳重。
“你难道不知道,这是在给我名正言顺除掉你的借口吗?”贵媛安笑得轻松自在。“师弟还想说什么,便说吧。”
“是真的吗?师兄。”略过那千言万语,裕子夫只问这么一句。
贵媛安自然明白他说什么。“你麾下的探子,果真名不虚传,什么消息都瞒不过。”他哼笑一声。“是,是真的。”
“能让为弟的听听,您那冠冕堂皇的理由?”
裕子夫的客套让他感到厌恶。既然他要,他就说给他听。“为了天下苍生。”
“皇帝无能,太后干政,贪官横行,我这宰相做得多窝囊。慈悲的先祖少司命帝在天之灵,也一定会成全我想要拯救百姓于水火的抱负。你说是不是,子夫?”
裕子夫嗤了一声,满脸的不屑。
贵媛安眯着眼,继续矫情地说:“我的治国理想,你熟悉吗?子夫。那可不是我俩以前在大武院,时常畅谈的吗?你应该,是要最支持我的,不是吗?”
“不。”裕子夫说话了。“师兄,在我看来,你只不过是想让世人承认,你那畸形的感情罢了。”
“这种私心,称不了王。”裕子夫话说得很重。“你终究只是牡国的走狗。”
贵媛安笑出了声,其实心里已经火冒三丈。他容不得人这样污辱他,但他不急着逞口舌之快,日后,他会用行动驳斥他,让他后侮他今天说了这样的话。
“师兄!”裕子夫瞪着他这张狂的模样,狠道:“若你不撒手,城外那八万兵马,绝不放过你。”
清穆侯调拨的那些兵马,果真是冲着他来。但贵媛安只是更显从容镇定,甚至微笑地抚弄他的扳指。“子夫,你可知道,近日政事施行起来,为何如此顺遂?”
他举起手,对着灯烛,满意地看着羊脂玉的洁白光泽。
“因为,我只安排听话的人上去。”他看了裕子夫一眼,观察他的表情。“三衙都指挥使这个高官,想必有许多贪财贪权的人,抢着要,你说是不是?”
裕子夫挑眉。“那就看谁狠。”
贵媛安站了起来,抖抖衣袍。“话不投机,不必多说。”他冷着脸,说:“我马上带走蔚蔚,之后不叨扰了。”
裕子夫看着他。“若她知道自己最崇拜的人是这副德性,你想她会如何?”
贵媛安瞠大眼,一直隐忍的脾气全爆发出来了。在贵蔚的眼里,他还是那个耿直的涛澜侯,是全禁国最值得依靠的都堂大宰相,他绝不容许这些人拿她的想法来大做文章。因为他自己也怕,怕自己暗地里做出的事让她绝望——
他已经让她失望过一次,他不要她再用那生疏的眼神望着他!
“谁敢透露。”他怒极地瞪刺对方,一字一字说得极为顿重。“明早就会在漕河上,发现他被狗咬烂的尸体。”他不再给裕子夫开口的机会,摆出霸道的姿态,直接开口吼。“来人,把贵蔚带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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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总管去过客房一趟,回来后,怯怯地站在自家主人身后,说:“贵小姐说,她不愿回去。”
贵媛安放在椅背上的拳头,抖得厉害。裕子夫则径自充填着烟管,不理会他。
“她的房间在哪里?”贵媛安猛地站起身,要往通向后进的廊道步去。
此时,汝音的声音响起。“贵都堂。”她叫住他。
贵媛安回头,瞪着这女人。裕子夫也抬头,看着自己的妻子。
汝音绞着手,鼓着勇气说:“请你好好对蔚蔚,她,她开始怕你了。”
“请你不要逼她,她也只有这个地方可以躲。万一,你下次逼急了她……我,我很担心,她会逃到大家都不知晓的地方,发生什么危险……”
贵媛安的怒气再攀上一层,那全是醋坛子惹的祸。这女人,只是贵蔚的朋友,凭什么这么了解贵蔚的想法?!凭什么介入他们的关系?!他忿忿的想。
“汝音。”裕子夫插了进来。“不要多嘴。”他吩咐那老总管。“老方,带他去贵小姐的房间,让他自己解决。”
贵媛安哼了一声,也不想多发脾气,便撇下这两人,自顾自地走向后进,那老总管辛苦的碎着步跟上。“怎么走?”来到一个岔口,贵媛安无礼地质问那老人。
那老方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把别人家当做自家闯的客人,敢怒不敢言。
他颤巍巍地说:“右边的廊道,走到尽头,上三楼,最后一间房。”
贵媛安便不再顾及他了,直接快步来到贵蔚所在的客房。没想到那客房的格子门竟然是上锁的,他用力地摇晃着。“蔚蔚!我们回家,开门。”
里头仍没动静,他再猛力一打,把这整片格子门打得摇摇晃晃。
“给我开门!”他叫。“贵蔚!”
等了一会儿,才响起贵蔚哭过的声音。“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