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流转,她瞥见路旁急速地驶过一辆庞然大车,唇角一抿,警醒地稍稍侧过身,利用他的体型闪躲。
她成功躲开了,却没提醒他跟着躲,大车驶来,辗过一滩水洼,脏水泼了他一身,连脸庞都溅上几滴污泥。
雨停了,他反而弄得全身湿答答,狼狈不堪。
“瞧瞧现在是谁变成落汤鸡?”她不客气地笑了,笑声清脆如夏季的风铃,在他耳畔摇荡。
关雅人抬手拨开半湿的发绺,凝望她清爽如水的笑容。她笑得还真干脆啊,像个孩子似的,恶劣又淘气。
然后,她像是觉得自己太过分了,打开皮包,取出面纸,一串手炼随即遗落在地,她没发现,将面纸递给他。
“你擦一擦吧!看你,眼睛都快张不开了。”
他接过面纸,抹了抹脸,再定睛时,她已翩然旋身,右手背对他挥了挥,就像他在射箭场洒脱离开她一样。
他目送她窈窕的背影,胸臆五味杂陈,视线一落,看见脚边有一串手炼,弯腰拾起。
那是一串由各色彩珠缀成的手炼,扣锁处嵌着小小的心形银片,银片上,镌着一个“晴”字。
晴,是她的名字吗?
关雅人盯着那小巧精致的刻字,若有所思。
洗过澡后,关雅人来到饭店的商务中心,将笔记型计算机连上网络。
Jerry已经将相关数据传真给他了,他将文件打印出来,先迅速浏览过一遍,读到某一页时,他顿住,愕然盯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巧笑倩兮的女人。
根据Jerry的调查,她就是“瑞华土地开发集团”董事长方可华最信任的心腹助理,夏晴。
原来她就是他这次的目标猎物。
关雅人掏出藏在衬衫口袋的手炼,扣在掌指间,恍惚地看了好片刻,然后,紧紧捏住——
奇怪,她的祈福手炼丢到哪里去了?
夏晴翻遍皮包每一个内袋,就是找不到好友送给她的手炼,她愈找愈慌,将皮包倒过来,里头的物品随即掉落床上。
她一一检索,确定手炼离奇失踪。
到底丢哪儿去了?她细细思索,只记得自己打球前特意将手炼取下,收进皮包,之后应该就没动过了。
“拜托,千万不能丢啊!”她愈想愈慌,别的东西丢了都不打紧,这条手炼是她的好姊妹叶初冬送给她的,因为她这几年恋爱运很不顺,总是遇不到好男人,所以小冬才为她亲手编了这条彩珠炼。每一颗珠子,包含的都是小冬满满的祝福。
这也是两人友情的象征,她答应过小冬,会好好珍惜的,怎么才不过一个月,就粗心大意弄丢了?
小冬一定会骂她的啦!
夏晴苦恼地蹙眉,忽地想起自己方才曾在酒店门口打开皮包,该不会是那时候掉的?
一念及此,她霍然起身,正巧有人按门铃。
她来到房门口,扬声问:“哪位?”
“RoomService。”对方含糊地响应。
客房服务?她提高警觉。“我没叫你们送来什么东西。”
“小姐是没叫什么,不过你刚刚在饭店门口,是不是掉了很重要的东西?”
她的手炼!
夏晴惊喜,急急拉下锁炼,打开门,门外站着的,不是她想象中服务周到的酒店人员,而是那个讨人厌的男人。
“怎么又是你?”
他不说话,右手捏着手炼在她眼前晃,眼眸亮得宛如一对黑曜玉。
“还给我!”她想抢回手炼。
他身形一侧,技巧地避开,手炼仍是牢牢地勾在掌指间。
她看得出他不怀好意。“你想怎样?”
“想要回手炼,晚点到酒吧来。”俊唇邪肆地勾起。“我等你。”
第2章(1)
那家伙,究竟是何居心?更可恶的是,她干么要为了一个居心不良的男人这么认真地在梳妆镜前打扮?一念及此,夏晴停下手,怔仲地望着镜中的自己。一袭黑色真丝细肩带洋装,裸露出圆润粉嫩的肩头,及膝的裙摆,优雅地滚着波浪,耳际晃荡着水滴形的耳坠,眼皮上点了亮片,衬得双眸晶灿有神,粉色菱唇,宛若清晨初绽的玫瑰,半长的秀发微松,缀着一根俏皮可爱的水钻发夹。
她打扮得……还真用心啊!简直把自己当成了一份系上蝴蝶结的礼物。
“夏小晴,你在想什么?”她怒斥镜中的女人。
对方只是睁着大眼睛,很无辜地回望她。
“因为很久没有男人约你出去,所以你就这么兴奋吗?有点格调好不好?你这样肯定一眼就让人家看破你没行情了啦!”问题是,她这两年的确很没行情,桃花要嘛不开,偶尔开了却是一朵又烂又白目的,令她恶心欲呕。阿嬷说,太过聪慧能干的女人总是令男人却步,将之视为高岭之花,可望而不可即,但她也没有多精明啊,她承认,这些年在阿嬷的调教之下,她在工作上的表现是不错,但还没到女强人的地步吧?
她看起来不像那种值得被珍惜呵护的可爱女子吗?
“是啦是啦,你是很值得被呵护,所以才老是有一些老色狼吃你豆腐,又有一些小男人想把你当成名牌商品带出门炫耀。”
夏晴对自己扮鬼脸。
她既不想当嫩豆腐,也不愿成为炫耀财,她只想跟一个正常的男人,谈一场正常的恋爱,这样很难吗?
看来是很难。
她轻声叹息,坐在床沿,怔怔地出神。
那个“劫持”她手炼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呢?他看来很霸道,自以为是,身上透着股张狂的酷劲。
可他的眼神又很深,仿佛藏着很多表面上看不到的东西,吸引人潜泳其中。她其实……有点怕他,即便她不是那种出身娇贵的温室花朵,也算经历过一些风浪,她仍有预感,这男人太谜、太深沉,不是她应付得来的。
最好,别跟他走太近!
她若是聪明的话,应该会想远离他。
关雅人淡淡扯唇,举起威士忌酒杯,对自己敬酒。他坐在酒吧深处,靠窗的桌位,桌上一盏玻璃盅,浮着玫瑰水蜡,荣劳烛火与窗外维多利亚港的绚丽海景相比,犹如一只迷路的萤火虫。
关雅人盯着那烛火,想着今日偶遇的半熟女子。
夏晴。
夏季的晴空,看来是人如其名,性格清澄爽朗,笑容似阳光,灿斓耀眼。
他原以为这样一个女孩,该是出身富裕家庭,从小受尽娇宠,幸福地长大,但读过她背景资料,却跟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她的确曾有过一段无忧无虑的童年,但十三岁那年,家里遭逢巨变,父亲的事业一败涂地,跳楼自杀,母亲受不了打击,被送进精神病院。亲戚们个个避之唯恐不及,社福机构安排她进育幼院,接着又相继为她安排两个寄养家庭,其中一家的父亲试图性侵她未果。她回到育幼院,坚持自力更生,半工半读完成高职学业,一毕业便在“瑞华集团”旗下的建设公司谋得会计助理的职位。
她很认分、肯吃苦,一次因缘际会之下,救了心脏病发的方可华,方可华很欣赏她,提拔她到总公司,后来又安排她到自己身边当秘书。
靠着自主进修,她拿到空中大学的学位,又学习英、日等语言,方可华还曾送她到美国受训一年,如今她已是董事长特别助理,很得信任,在公司颇有影响力。
若不是遇到方可华这位贵人,或许她至今仍是个平凡OL,但她很懂得把握机会,也很认真上进,才造就了今日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