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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漂亮的下巴微微扬起,又唱道:“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郁李树上的花在风里翩翩翻飞,岂是不思念你呢,是因为离你太过遥远啊。)”

  这是诗经逸诗,他引用这诗句,不知道是真认为两人相隔两地,距离太过遥远无法相思,抑或只是个借口?略一沉吟,冉小雪回应:“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你只是没那么想念我罢了,否则距离遥远又算得了什么呢?)”

  盯着那好生熟悉的半张脸,她忍不住又唱:“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穿着青色衣领的人儿啊,我深深思念着你。纵使我没有前去找你,难道你就不会写封信来问候我过得好不好?)”

  男子下巴略略一顿。她还敢提起信的事!话说回来,除了那纸“公文”以外,她也不曾写过信给他吧,如此,她有什么立场说他不写信?他根本无从写起啊!

  然而他不是来与她吵架的,今日的桃花节,有人骗了他,说姑娘们在水里裸身沐浴……他急匆匆赶来,却发现她衣衫仍在身上,只露出两条美丽小腿浸在澄澈河水中,还有男人对她求爱……

  不由得,他面色趋缓,清声唱出:“心乎爱矣,遐不说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我喜欢你的心,时时刻刻藏在心中,只是没说出来罢了,又哪曾一日稍忘?)”

  他看着相隔两人的河水,又大声唱道:“谁谓河广?一苇杭之。(谁说这河水宽广,我用一只小船就能渡过去。)今夕何夕?见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今天是什么日子哟,我们竟能在此相会,你与我呀,有这么美好的良缘际会!)”

  冉小雪已认出那音色来,咬了咬唇,安心了,她回唱:“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就算刮风下雨,天色昏暗,雄鸡仍不会停止啼叫。我既已见到了你,又怎么会不高兴?)”

  这流传已久的斗诗传统,几乎所有来赴桃花节的瑶州男女都熟知诗经里的典故。冉小雪一唱出“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其他两名追求者也只好摸摸鼻子,有风度地退让了。

  此时贵儿有点讶异地低声询问:“小雪官人不是已有喜欢的人……”

  本想,既然如此,哥哥也已经努力过,就罢了,怎会半途杀出一个奇怪家伙来,还得到小雪官人青睐?

  戴斗笠的男子在众人鼓噪下,赤足涉水来到冉小雪面前。

  她一身青衫几乎半湿,松脱的长辩子窜出许多发丝,湿了,黏在她颈项上,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拎着鞋,两条赤白小腿跟他一样踩在水里——

  两年没见,她怎么一点都没变……那他老是想她会不会因为久未见面忘了他,岂不是想心酸的?

  冉小雪已经听不见贵儿问了她什么,她双手紧握在胸前,想碰触他,确定他就是……

  没料到他突地弯下身,将呆傻的她从水中抱起。

  小雪低呼一声,直觉抱住他后颈,整个人却像个婴儿般被锁在他胸怀里。

  “扶稳。”他低声说:“接下来,可以去幽会了吧。”

  冉小雪没回应,只是紧紧搂着他脖子,双腿紧紧扣住他的腰。

  他便直接抱她涉水到河对岸,一路走进夹岸的桃花林中。

  直到无人打扰之处,才缓缓放他下地。

  小雪双足尚未踩地,已喊出声。“履——唔……”

  他俯下脸,吻住她嘴,不让她喊出他来。

  不承认、绝不承认他是多次拒她于千里之外,假装自己一点也不将她放在心上,却又忍不住赶路来见她,无论如何也不让别人有机会抢走她的石履霜。

  此刻他是那个,当着众人的面,说她若不嫁他铁定会后悔一辈子的骄傲男人。

  嘴唇忽被吻住,冉小雪讶然瞪大双眼。

  腰后的手臂将她箍得好紧,氤氲阳光洒进桃林,点缀缤纷落英。柔软胸脯与他密密相贴,她兀自怔着,没松开手,心跳得好快,不确定这是不是一场欢梦。但愿不是啊。

  她衣衫微湿,整个人逐渐往下滑落,足方点地,她站不稳,往后倒去,他没松开手,抱着她在地上滚了一圈,衣发上都是香馥花瓣。

  那斗笠偏斜了,她忍不住伸手去拨,却被他及时将手捉住。

  “闭上眼睛。”石履霜哑声低语。

  不教她拒绝,他已倾身点吻她眼脸,让她不得不;随即将头上碍事的斗笠扔到一边,腰间汗巾蒙住她眼,确定自己不会被看见后,便安心地吻遍她脸。

  她每开口一回,他就吻她一次,就像过去每个思念她的夜里,他梦想对她做的那样。

  他吻她的眉,吻她可爱的鼻尖,吮住两片蛋壳般的耳朵,还将小巧耳珠含进嘴里,最后又流连回她芳嫩唇上,占有她每个喘息。

  有时是浅浅的吻,有时则吻得很深,吻到不知失去理智的人是谁;总之,有人的手钻进了对方衣衫底下,修长手指抚过柔嫩的肌肤,点起簇簇热焰。

  冉小雪不觉微拱起身,感觉到他的失控。

  虽然不知道一向冷然的他为何突然爆发了,但天知道,像这样的失控,一生中能遇到几次,就暂时任由理智脱缰吧,随便他对她上下其手。

  今天是桃花节啊!

  他为她不远千里而来,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第13章(1)

  又一年后,皇朝之北,匡州郡城——

  “让我先走吧。”

  被一群乱民逼退进废庙小钟楼里的石履霜忽然说。

  与他一道前来匡淄的监察御史正在帮忙搬动桌子挡住门板,闻言,不禁怔了一怔。

  “石大人?”郑监察不解其意。

  半月前,他接到朝廷命令,奉旨监察匡州的税务。

  匡州,特别是邻近东夷的匡淄郡产玉,因此十户有九户是玉户。

  皇朝笃信以玉祭祀,可上通于天,因此中央朝廷与各地诸侯的用玉量非常庞大;开国之时,特别选定产玉丰富的匡地作为朝廷玉户。

  玉户只需要定期向上缴作玉、璋、琮……等不同用途的祭祀用玉,就可以不必再缴纳春秋两季的赋税;但倘若无法依时缴纳贡玉,也是要受罚的。

  然而日前匡州以东的玉城匡淄郡守却上书朝廷,说是匡地的玉产量已大不如前,无法如期缴纳应该贡纳的玉,希望君王可以暂时免除当地赋税,并另觅矿源。事情转到御史台里,负责东北各州监察的郑监察便奉派到匡地来一探究竟。

  跟着他一起来的,还有司掌朝廷玉户的冬官府下大夫石履霜。

  原以为只是一桩例行公事,却没料到当地郡守曾在新帝即位之初,支持封地就在匡州的东麒侯;新帝即位后,因不满统治,竟私自扣住应该上缴的祀玉,假传圣旨加重赋税,压榨百姓,甚而将这些罪责全推到遥远京城中的帝王身上。

  玉户们被郡守蒙在鼓里,以为朝廷要他们贡玉,又要额外收税,对朝廷积怨日深,是以微服按巡的他俩,在不幸地识破身份之际,当地郡守为了隐瞒罪责,竟煽动玉户拿起刀枪棍棒攻击他们。

  眼下正是危急时候——

  两名微服按巡的朝廷命官被一群持刀带棍的刁民追着跑,被逼到躲进一间废弃神庙的小钟楼里。

  虽说两人在任官之初,因公务需要皆曾在夏官府受过武艺训练,但要以二敌百,还是太为难人了。一旦薄薄木门被攻破,乱民涌了进来,他们两个“朝廷命官”怕就要未婚妻变成“没命的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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