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你更喜欢,央柰想。
但是没有就是没有,人可以有感情,但不可以自作多情,而且万一老爸一直嘴巴失控传出去,说不定她跟袁希珩就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你们还以为爸爸真的不知道啊。”沈老爹露出一种“太小看我”的表情,“看他这么常来我们家就知道了,他对花艺又没有兴趣,如果不是为了追女孩子,谁会跑得那么勤快……”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正当央柰有点受不了的时候,门上的风铃响了。
央柰连忙藉此开溜,“有客人来了。”
跑到外厅,这才发现来的不是客人,是袁希珩—他这阵子很忙,央柰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他了。
四十天,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以前他当兵的时候,他们还有更久没见过呢,只是,现在的感觉很不一样。
袁希珩轻捏了她的脸,笑,“怎么?不认识我?”
“才不是呢,只是,”她看了看他的西装以及手提电脑,“感觉有点怪,很像别人耶。”
“什么别人,看清楚,是我。”
“我知道。你最近不是很忙吗?怎么有空过来?”
“来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里?”央柰看着他,突然兴起想恶作剧的感觉,“看我二十一岁了,想带我去开房间喔?”
“沈央柰!”
她的脸一下被捏着提上了,耳边是袁希珩又好气、又好笑的声音,“从哪里学的?”
“开玩笑的啦,哈哈。”
“鞋子穿好,我带你出去。”然后袁希珩对着里面喊,“伯父,我带央柰出去一下,大概两、三个小时后回来。”
里面传来沈老爹说“没问题”的声音,两人便出门去了。
美丽街,还是小小的、窄窄的,袁希珩将车子停在巷口处—央柰知道他买了车,不过,还是第一次看到实体。
车子一路北走,里面流泄着卡本特的精选歌曲。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就再央柰没有注意到车窗旁边的景物时,车子已经停了下来。
午后六点的夏日沙滩。
天色仍然明亮,海边上还有三两人群,袁希珩率先脱了鞋子,央柰有样学样,赤脚踩在留有夏日余温的细沙里。
“好舒服喔。”央柰用指尖轻戳着沙地,“很温暖耶。”
她曾经在这个时间来过海边,也曾经赤着脚在海边走路,但是,从来没有试着将两者混在一起,感觉好新鲜。
“袁希珩,你怎么都不说话?”
央柰抬起头,刚好将他微笑的眼神接个正着,一时间,有点心跳加快。
颈后……有点热。
“你干麻这样看我啦?”
“你可爱啊。”
“你一定对每个女生都这么说?”
“怎么可能,我的眼光可是很高的。”他伸出手,轻轻将她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拨好,“我有时候会想,你怎么老是忘记重要的事情,但有时候又会想,那说不定也是你可爱的地方。”
央柰扁了扁嘴,“那又不是我愿意的。”
小时候目睹妈妈离家的刺激过大,六岁的她,完全不能接受这种事情发生,所以后来凡是对她而言“刺激过大”的事情,就会自动从脑海中删除。坏事会忘记,好事也留不住,勉强来说,就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吧。
这虽然让她的成长过程远离心灵创伤,可是相对的,记忆也变得零零落落,就像家里有张照片是她国小时候参加全国羽球比赛冠军的纪念照,但是,她完全记不得那一刻的荣耀……
看着袁希珩些微无奈的脸,央柰还真有点抱歉,“如果你真的觉得那很重要,那你告诉我嘛,你帮我一起回忆的话,说不定我会想起来呢。”
“真要说的话太多了,说到半夜也说不玩的。”
“那么多啊。”央柰干笑了两声,“这样好了,以后我随身携带录音笔,如果需要,就当场录音为证,这样好了吧?”
“别提这个了。我有带你最喜欢的仙女棒来。”
天色渐暗的时候,他们在沙滩上玩着仙女棒。
空气好凉好凉,金色的火花在晚上看起来缤纷灿烂,央柰拿着仙女棒辉划,因为视觉暂留,出现了一个个的圈圈,大圈、小圈,还有心形。
燃尽的仙女棒留下烟硝,央柰喜欢那种气味。
那会让她想起过年时的鞭炮爆竹,不是很好闻,但却是记忆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看着手中灿然的火光,央柰脸上的笑意始终没有停过,“哎,袁希珩,律师不是很忙吗?你今天为什么突然带我出来玩?”
“台北跟屏东距离太远了,我们以后恐怕要寒暑假才能见面,所以想在你开学前,多聚一下。”
央柰脱口而出,“我还以为你变成大人后,就不会理我了呢。”
“怎么可能。”
“我不习惯你现在的样子嘛,穿西装、开车,连讲电话的时候都是一堆专有名词,总觉得这样子的你好陌生。”
“那只是样子上的改变,你总不会要我穿运动扶,然后踩着脚踏车去上班吧。先不要说合不合适,太过休闲的装扮无法给人专业的感觉,如果不能给人专业的感觉,委托人就不会信赖我,外在的变更是必须的,但是内在,”袁希珩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
他说话老是这样,暧暧昧昧,不清不楚,所以央柰还是不太懂他真正的意思,只是,她愿意相信他的最后一句话。
至于原因,她也说不上来,反正愿意就对了。
央柰蹲了下身子,一支一支拾起那些燃烧完毕的仙女棒,烧得好快,那些粲然光行一下就没了。
也许是因为真的长大了,也许是因为她要去屏东了,央柰的心情突然沉重起来,一边捡拾着,一边说:“以后,如果还有机会再这样出来玩就好了。”
“央柰。”袁希珩的声音夹在海浪中向她传来,“我们来打勾勾吧。”
“那时,你刚考上大学,我准备重考高中,我们打勾勾说都通勤上学,那这一次,我们要打勾勾约定什么?屏东那么远,我一定要住校的。”
他蹲了下来,“我们说好,你不要在那边交男朋友,等你回台北后,我娶你做老婆。”
央柰脸一红,原本想跟他说“不懂你在讲什么”,但就在瞬间,好像想起了很多事情……
毛毛跟她告白时,他紧张得要命。
有学长替情书给她时,他每天等她下课。
在玻璃屋的时候一起跳舞。
去年,她在围篱旁偷听他跟学妹说话,蹲到脚发麻,然后他背着她,爬了一段阶梯回到美丽街,回到星星花坊第一件事情是问她的脚好点没……
央柰看着他,表情很认真,“那你也不可以交女朋友喔。”
他们打了勾勾。
“央柰,闭上眼睛。”
央柰依言阖上双眼,袁希珩一下覆上她的唇。
唇齿交缠的感觉让央柰一阵晕眩,感觉像是在梦境一般,她跟好久以前就开始喜欢的人在海边接吻。
那是很重要的事情,很重要的约定,央柰以为自己会记得的,但没想到那天的美丽还是没被留在她的回忆里……
***
台北,青天律师事务所
“央柰,你回来啦。”孟真一见到她就笑,“你晒得好黑。”
呜。
然后第二弹是佳妤,常例招呼后,说了一句,“帛琉的紫外线很强喔。”再次重击了央柰。
明娟、婉琪、丽丽……对她说的话或许不同,但一定会有那么一句,“好黑唷,你是怎么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