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占夜习惯性地覆唇,垂眼细忖。一会,他从怀里取出一只白玉佩,雕的是祥兽,线条简单,玉质也不怎么了得。当初会令他驻足,只是因为这玉佩后头,也镂了个夔字。
“咦,你上哪买的?”崔桃花左翻右看,眼光没他刁钻,看不出玉质好坏,倒是被夔字给吸引了。“这不是寻常人家里会有的吧?若不是王公贵族,还是朝内大臣,是拿不到这玉匠之作的。”
“那是仿的。”
“你怎么知道?”
“我捡着夕央时,她身上有块镂着夔字的玉佩,相较之下,你手上那块玉的夔字,就显得模糊些。”
“夕央身上?”她倒抽口气。“难不成夕央出身名门?”
“也许。”回想当初,小夕央身穿精美襦衫,质地细致,绝非寻常人家买得起的布匹。
崔桃花打量着他不形于色的俊脸。“你想查她身世吗?”
“没兴趣。”对他而言。夕央就是夕央,是他不变的夕央。
闻言。她嘟起丰嫩的唇。“唉,这么宝贝她。可就不知道为何要冷落她,瞧她天天愁眉苦脸地窝在房里,我都不舍呢。”
“是吗?怎么我夜夜与她同寝,就没瞧见她愁眉苦脸?”他哼笑。
这男人真敢说哪。“你毁她清誉,却不跟她说白我跟你的关系,到底抱着什么心思?”还未成亲就将人给骗上床,这男人真是罪孽深重哪。
阎占夜挑眉,“这得让她自个儿去找答案。”
哇,这男人真真真是……比当年还没人性了。
“占夜,你真不怕她误解,反而退缩了?你这么有自信,你的夕央妹子会这么死心塌地?”
“她要是这么简单就退缩,怎么配得上我?”他了解她,知道她的性子决不软弱。
他要她有所自觉,他要她不再把他当个兄长,如此而已。
崔桃花嘴巴张得可以吞下一整颗鸡蛋。“你……话少也不能省成这样吧,好歹该说的也要好好说一说,老要人家想,真以为人家是你肚子里的蛔虫,猜得到你的心思?”
“我和她相处十二年,我的性子,她该清楚。”并非他一厢情愿,而是他认为她应该明白,却不知为何总是忽略他的情意。
这一点,微微惹恼了他。
“要是她真退缩了?”
他似笑非笑的魅眸,在烛火摇曳下勾勒几分邪味。“你说,她逃得了吗?”
她无言以对,将手中把玩的白玉还给他。“你开心就好。”她再次感谢老天,没让她真爱上这种男人。
“收下,虽不是上等美玉,但是我的心意。”
崔桃花想了下,虽不懂他怎会突地送玉,但还是乖乖收下,见他起身要走,忍不住提醒,“夕央绝色美貌,确实是个祸水,竟能让八王爷派人沿街寻她到这种地步,等品玩赏结束后,你手头上的事处置完,就赶紧带她回杭州吧。”
“当然。”他起身走向外头,余光瞥见一抹飞快逃去的身影,不禁愉快地略勾唇角。
“你不让夕央出门,就是在防八王爷吧?”
阎占夜没回答,迎着徐徐夜风离开。
第5章(2)
回房前,他特地拐到厨房,耗了点时间,等厨娘弄了几样清淡宵夜,亲自带回房。
客房里,烛火昏灭,就连床幔都已垂放.他眸底燃着温润笑意,点上了火,将木盘搁在圆桌上,扎好了床幔。瞅着全身蒙在被子里的小女人。
“夕央,我带了几样宵夜,陪我一道吃吧。”
“……我睡了。”停顿半晌,被子里透出她浓浓的鼻音。
“你醒了。”他轻扯她的被子。
阎夕央抓得更紧。 “占夜哥哥别闹,我要睡了。”
“不准睡,陪我吃宵夜。”他一把扯开被子,底下是她的一头乱发,还有布满泪痕的小脸,他心头一扯,定定地瞅着她。“哭什么?”
“……没什么。”她撇起嘴,捂着脸,赶紧转身背对他。
“谁欺负你了?”
就是你!她闷闷想着,却闭眼不答。
“怎么不说话?”他长指撩起她散乱的发,轻拉。逼着她回头。“夕央,谁欺负你了?”
她虽回头了,可是不张眼就是不张眼,赌气地紧闭眼唇,直到一股湿热贴上她的唇,吓得她睁圆眼,眸底映着他向来冷峻的眼,鼻息间可闻见桃花姑娘身上的香气。
香气?到底要贴得多近,才沾得上这股香气?
他把玉送给桃花姑娘之后,到底又做了些什么?
思及此,不知道打哪来的力气,她竟一把将他推开,想也不想地甩了一巴掌。
未料她会有此举的阎占夜,硬生生地受了这掌,眸色复杂地注视着她。
“不要碰我!你喜欢桃花姑娘,就在她那儿过夜,不要回来,从此以后,我再也不要你陪我睡,你走开!”讨厌讨厌讨厌!她这辈子没这么讨厌过哥哥,讨厌到她再怎么嚎啕大哭也止不住心里的疼。
阎占夜未怒,眸色渐软,哑声问:“夕央,你可喜欢我?”
“我讨厌你!”她想也没想地骂道,泪水跟着滑落。“我最讨厌哥哥了!最讨厌、最讨厌!”
他自己说过,玉是不能乱赠的!可她亲眼看见,他将买来的玉送给桃花姑娘!这代表什么?说什么哥哥喜欢她,全都是风行哥哥骗人!
亏她还拿着玉风铃想给他,可谁知道竟让她撞见那一幕!
听着她不停骂讨厌,他假意叹了口气,“是吗?真遗憾,我真喜欢夕央呢。”
阎夕央一顿,通红的眸子满是泪水地瞅着他。
见她抬头,阎占夜抚去她不断滑落的泪水,眼神认真地开口,“夕央,你可喜欢我?”
“……你都把玉送给桃花姑娘了,我喜不喜欢又如何?”她抽噎着,话说得断断续续,然而瞥见他泛红的左颊时,又心疼地抚上他的脸。“疼吗?哥哥对不起,我……”
她从不知道自己竟会有如此泼辣的时候,从不知自己这么野蛮,可是当她满怀心意却撞见那幕,她的心被扯得血肉模糊,痛不可抑,压根无法克制自己。
阎占夜抓住她的手,凑在唇间轻吻着。“那只是块不值钱的玉。”
“那不是值不值钱的问题,那是……”
“你在意?”
“我——”
“夕央,你和我生活了十二年,我的心意,你真的不懂?”
她怔怔地看着他,心思纷乱。
“我的夕央,你真不懂?”他俯近她,趁她不备贴上唇舌,钻进她不懂反应的口里,恣意缠绕。
她瞅着他熠亮的瞳眸,吞咽着他的气息,泪水还在流,可心里却暖得紧,半刻前的心碎正密密细缝上,下意识地闭上眼感受起这个吻。
半晌,她感觉到他呼吸渐乱,有些紧绷地伏在她肩上。
她有些疑惑地睁眼,“占夜哥哥?”
“……别再叫我哥哥了。”他哑喃着。
他厌倦这个词,已经很久很久了。
“……”那要叫他什么?她心绪乱纷纷,开始胡思乱想。
“夕央,想要的东西,就得动手去拿,不能老是要让人交到你手中。”阎占夜起身拉开距离,替她整好略微凌乱的衣襟。“如果喜欢我,你就得要有拿命来爱的觉悟,那么,我也会等同回报。”
东方告诉过他,她的命盘和他近乎相同,姻缘带着生死关。他向来不信邪,但关于夕央,他不得不心怀警戒,却还是非要她爱不可。
她小脸绯红,水眸盈着琉璃光痕,慢慢消化他的话,知道这已是他诉情的最底限了。
“夕央。如果不当我是哥哥,你希望我是什么?”他的眼眸露出柔光,像是最温皎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