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光还能撑多久?”这是樊嘉士今天第二次握拳,两次都让他愤怒得想杀人。
“以小光目前的情况判断,可能随时会走,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医生据实以告,樊嘉士的拳头握得更紧,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极端厌恶。
樊嘉士没答话,转身便离开医院。
司机看见樊嘉士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医院门口,立刻把车开过去接他,樊嘉士坐进车子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拿起公文批阅,藉以平复情绪。
老刘不明就里,只觉得樊嘉士真是个工作狂,永远都在工作。
林肯加长型房车,就在樊嘉士不间断的工作中往阳明山上奔驰,等到轿车开进樊氏别墅的车库停妥,已经是凌晨两点。
老刘非常尽责的帮樊嘉士把车上的公文统统搬进书房,因为他知道樊嘉士没把这些公文批完之前,绝对不会上床睡觉。
“老刘,你辛苦了,明天可以不必来接我,我自己开车上班。”就如司机猜想,樊嘉士确实打算挑灯夜战把工作做完。
“是,总裁。”老刘掏出车钥匙默默放在桌上,就要离开。
“我明天开另一辆车去公司,你直接把车子开回家,别淋雨了。”樊嘉士拿起车钥匙,丢给司机。
老刘愣了一下,默默收下钥匙,跟樊嘉士敬礼,而后默默退出书房。
说实话,为樊嘉士工作三年,他始终搞不清楚他到底冷不冷酷?他在上一秒钟还吃人不吐骨头,下一秒钟就变成一个大善人,全视他的心情而定。比如现在外面下着滂沱大雨,他知道他骑机车上下班,干脆要他把车子开回去,省得还得在大雨中骑车危险,容易发生车祸。
老刘摇摇头,到车库把车开走,开始烦恼待会儿停车的问题,毕竟他可不像樊嘉士住在两千坪的大别墅,而是栖身在破旧的小小公寓,没有地方可停这么大的林肯轿车。
樊嘉士不晓得他的一时善心成了司机最大的负荷,对他来说,更大的负荷在书房等着他,那即便是永远处理不完的公事。
他习惯性地要脱掉外套,才发现早就没有外套可脱,他的皮衣已经送人,送给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只因为她长得跟他的初恋情人很像。
……真的不是诗帆吗?
樊嘉士疲倦地用手揉太阳穴,心里明白答案是否定的,诗帆已经失踪十年,就算她再出现,外表也不可能毫无改变,他和诗帆同岁,如果她还活着,也已经二十九岁,可今天那位叫梁萱若的女孩看起来只有二十岁上下,不可能是诗帆。
想到天底下竟然有如此相像的人,樊嘉士的嘴角扬起一个介于无奈和哀伤之间的苦笑,不相信自己竟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他拉开书桌的法式皮椅,坐进皮椅,伸手拿起未批阅的公文继续工作,窗外的雨势依然猛烈,没有任何减缓的趋向。
镜头转到更早之前,梁萱若推着推车回到位于巷弄内的家,说是家,其实也是租来的,还是一栋违章建筑,屋龄已经超过四十年。
她将推车推到屋子后面的空地小心停好,边打哆嗦边搓手心。最近的气温偏低,天气相对不稳定,她每天回到家都将近十一、二点,累得跟什么一样。
但是即使再累,在面对未婚夫时,梁萱若仍然得挤出笑容。
她看着破旧的门板,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心中喊——一二三!然后双手打开门,用愉快的语气说:“阿强,我回来了!”
梁萱若的笑容是如此温暖灿烂,即使内心再怎么疲惫,表面上也要装出一副乐观的样子,就是不想让久病不愈的未婚夫担心。
“你回来了,咳咳!”周益强消瘦的脸庞尽是病容,即使在床上躺了一整天,看起来都比在外忙碌一天的梁萱若憔悴。
“你还好吧?”梁萱若见未婚夫咳个不停,连忙跑过去帮他拍背顺气。
“还、还好,咳咳!”周益强点点头,依旧咳个不停,梁萱若看了很不忍心。
“对不起,这么晚才回来。”她觉得很内疚,阿强都已经重病了,她却忙到三更半夜才回来,应该早点收摊才是。
“别这么说。”周益强的眼神充满哀伤。“我身为男人却帮不上忙,还要你一个人负担家计。”他才是该说对不起的人,如果不是他拖累她,她也不会这么辛苦。
“你在说什么呢?”梁萱若摇头。“之前都是你在照顾我,比起你为我做的一切,现在我回报你的,根本还不到你给我的十分之一。”
他们在同一间孤儿院长大,周益强比梁萱若大两岁,从小就对她非常好。他们可说是青梅竹马,对梁萱若来说,周益强就像是她的亲哥哥,保护她、照顾她,让她不受到其他院童的欺负,是这个世界上她最亲的人。
孤儿院的生活异常辛苦,外人根本想像不到。周益强高中毕业以后,第一时间便带着梁萱若离开孤儿院,两人开始在外生活。当时梁萱若才高一,功课非常好,语言方面的表现尤其杰出,周益强为了供应她上学,什么活都干。他白天到工地当建筑工人,晚上还去挖下水道,只要能赚到钱,再远的地方他都去,因为他希望能供给梁萱若最好的,就算物质上做不到,起码不能耽误到她的学业。
梁萱若知道周益强会这么拼命,全是为了自己,她也尽可能以优异的成绩回报他的用心,她同时知道,周益强是因为喜欢她,才会无怨无悔为她付出一切。
老实说,她对周益强的感情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与其说他是男朋友,不如说是哥哥还比较贴切。
她并不讨厌周益强,却也无法对他产生强烈的男女之情,周益强其实比谁都清楚梁萱若很迷惑,却故意忽视她的迷惑,甚至利用她的迷惑,他明知道她无法拒绝他对她好,就将自己对她的感情强加在梁萱若身上,要她接受他。
“咳咳!”周益强一直在咳嗽,曾经强壮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不堪一击,因为他罹患了肺癌,而且是末期。
这也是梁萱若一直觉得对不起周益强的地方,他是因为要供她念书,才没日没夜的工作,好不容易挨到她大学毕业,可以开始帮忙赚钱,他却因为过度操劳倒下。
至今,她仍然不敢让他知道,他已经是肺癌末期患者,一直骗他是重感冒,因为台北的天气太潮湿,才一直好不了。
梁萱若用粗糙的手猛揉周益强的背,希望这么做能让他觉得舒服一点,周益强边咳边摇头,要她停手,不要瞎忙了。
她果真停下手,担心的望着周益强。因为他的病来得太突然,几乎是在她刚拿到毕业证书的那个星期便倒下,她根本没有办法找其他工作,因为她得照顾周益强,朝九晚五的工作并不适合照顾病人,只得想别的办法。
所幸她高中时期曾经在一家水果公司打工,对于怎么挑水果、削水果都很拿手,而且水果公司的老板相当欣赏她,愿意先批一些水果让她卖,她和周益强才不至于断炊。
周益强望着梁萱若古典精致、有如画中人物的脸庞,心想她就算是面露疲态,依然美得惊人,他何德何能能够拥有她?周益强告诉自己,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才能带给她幸福……
“小若,你什么时候有这件皮衣?”周益强注意到梁萱若身上的黑色皮衣,既宽且大,明明就是男用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