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哥哥……
他给她的从来都是像这花一样的温柔。
她的心尖翻涌起巨大的浪潮,那种欢喜如泉水般涌上,她孤惶的心得到了一年以来最大的安慰,可是,她的王孙哥哥不会笑了,瑶哥哥也不笑了,她也完全不同了,为什么?
只是一个弹指,每个人的生命都天翻地覆的改变了?
“勿忘我,勿忘我,你道,究竟是谁忘了谁?谁又记得谁?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人心却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她轻轻说道。
啪!
书轻浅茫然地转头。
一把羽扇掉在花房入口。
站在那里的王子瑶衣袂轻扬,以一种深沉到近乎可怕的目光瞧着她看。
书轻浅的脑子嗡嗡作响,突地一片空白。
“你是谁?”
“我是谁……就一个搭你便车的……对不起。”要装傻充愣到底吗?他眼睛里那么多的悲哀打倒了她,她想笑却笑不出来,只能苦涩的勾了勾唇。
王子瑶眼中的激流暗涌,眼前的少年逐渐和记忆中的人重叠,恍惚融为一体,难以分辨。
“轻浅?”
书轻浅全身一震,这一年,她常常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萧秀珍还是书轻浅,也不敢奢望“轻浅”两个字还能让人看着她喊出来。
早就过世的人以这种诡异的姿态活在世上,哪个有几分神智的人都不会信的。
她眼睛涩痛,看不清的东西太多,眼睛都疼了。
“我……对不起。”
死死压着自己的情绪,她不能承认,也没办法对着王子瑶的脸说谎,他是她最不想骗的人。
“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
他神情淡漠依旧,只是漆黑瞳眸中的凌厉越发深重了。
不知所措的她,最后只能仓皇的逃了。
第6章(2)
***
一壶泸州老窖从青花瓷的长嘴里往翠玉小杯倒。
王子瑶一饮而尽。
“人不像,声音也不是,可是……”勿忘我,只有他跟书轻浅才知道的花,那是他跟她唯一的秘密。
“想不到一向清醒的你也跟我一样想不透。”后王孙又替他斟上一杯,自己却一口也没喝。
“你一天六只飞鸽传书把我从西域教叫回来,让我丢了好几笔大生意,人我也看过了,如果你一定要一个答案……”他不是不能给,但是,太匪夷所思。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她不是凭空出现的,萧秀珍是落籍的贫户,父母皆殁,三年前以二十两银子卖进城西万有富的宅子当婢女,签的是死契,但是一年前因故被杖打致死,尸体叫萧家的人领回,也报了官,你说这又怎么解释?”五陵城的户籍资料完整,要查一个人并不难。
“萧秀珍?”他眼中有晦涩,有怅然,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是。”
“我不懂。”他又斟了一杯酒,一口喝光。
“很好,跟我一样。”后王孙轻呷一口,看着里面晃动的汁液。
“王孙,你不会已经认定那人就是她吧?”
“我还不能给你确切答案,可是我一定要弄明白一切,把她身上的矛盾秘密都摸清楚!”那神韵,那细小的相似,让他不得不信,又不能不疑。
“万一,要不是她,你最好有这样的心里准备。”王子瑶也踌躇。
“是吗?我的心可不这么认为。”
后王孙看似放荡不羁,可是他把心思放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那心眼比谁都深,算计比谁都重。
王子瑶和书轻浅的相遇,根本就在他的算计里。
书轻浅不会知道,从她见到哪个迷路的后王孙开始,她的蜗牛壳正以她想象不到的速度在龟裂。
“王孙,轻浅的骸骨是我亲眼看着下葬的,不只有我,玄苍、慎、黑\羽,那么多人的眼睛,你饶过自己吧,那不是你一个人的错。”
“子瑶,说实话,你要我过去,那你呢,你过得去吗?你饶过了自己吗?琴公子绝了琴弦,变成了酒鬼;慎发誓要爬上权力的最高峰,因为他觉得自己保护不了身边的人;黑\羽呢,一声不吭的失踪了,大家都过去了吗?”
一年来,王子瑶远走各国,慎、黑\羽、大家都选择了不碰面。
也许因为他们还太年轻,还不够成熟能笑看过去,也许,迟个几年,大家就能释然,云淡风轻了。
是啊,迟个几年,年少时留下的伤痕就会变成一辈子的心伤烙在心头,每每想到,一生悔恨。
“轻浅的字你认得吧?”
他们有同席朗读书本,同桌吃饭的过去,白天夜晚,一天十二个时辰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泡在一起,对彼此的字怎么可能不认识。
“我认得。”熟得不能再熟。
“那你看看这个。”后王孙掏出一本账册之类的东西。
王子瑶接过,翻了开来。
“这是她在客栈替账房写的账册。”
王子瑶脸上已经没有表情,仿佛连呼吸也没了。
“该不会……你把我弄了回来,接下来,慎、黑\羽,他们……”
“有必要的话。”
***
书轻浅一头扎进院子,砰地随手关上了自家大门。
萧融正在井边洗砚台,看见她一脸惊惶,走过来就问:“姐,怎么了?”
想不到书轻浅像惊吓的兔子似的跳了下。“被吓到了。”
“谁吓到姐姐?”
她缓了口气,就地歪倒坐下。
“我今天差点就回不来,你也见不到我了,在路上碰到万家的仆人,我不认得他,他却认得我,一路尾随,你去看看他走了没?”
萧融一听也急了,“我去瞧瞧。”
“小心!”书轻浅还是不放心。
“我晓得。”
隔了好一会儿木门重新被推开,萧融跌了进来。
“萧融!”她吓了一跳,想去扶他。
“我就说嘛,果然是你。”随后走进来的人神色鄙夷,眼光凉凉的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你想怎样?”万员外的恶奴,那双死鱼眼看了就人教不舒服。
“萧秀珍,你这逃奴,有什么话到员外面前说去吧!”
“逃奴?”书轻浅气势陡转,“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是什么东西,要我回去,我就得跟你回去?!”
“想不到一阵子不见,人变了。嘴也硬了,我不跟女人一般见识,不过这小鬼是你的弟弟吧,我如果拿他开刀呢?”
那恶奴抓起萧融把他按在门板上,尽管萧融气得脸都红了,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姐姐,你别听他的!”萧融叫,肚子马上捱了一拳。
书轻浅片刻也没有犹豫,世事就是这样,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住手!我叫你住手,你要怎样?”
恶奴啪地松开抓着萧融的领子,笑得十分得意,“员外要是知道你好端端的,一定会乐坏了。说起来像你这么不知好歹的丫环还真是少见,员外看上你,要收你做通房已经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了,你不仅不知感激还敢拒绝,被打死活该!”
“龌龊!”书轻浅啐到。
“骂我?你这给脸不要脸的贱人!我们来看看到底是谁比较脏!”
恶奴的拳头眼看就要往她脸上招呼,但是书轻浅却没有感觉到痛,那人人看到都会畏惧的拳头,被不知道何时进来的后王孙制住,他顺手一折,恶奴腕骨立刻脱臼,耀武扬威的脸色瞬间发白。
像是怕主子弄脏手,站在后王孙后侧的小方立刻接手。
那万家奴才死性不改,开口还想问候人家高堂。
“小方,掌嘴!”
“你是什么人?”恶奴还想搬出自家老爷身份,却被接二连三的耳刮子打得头晕脑胀,牙掉了好几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