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彧炎从怀里取出凤衔月环,抓起她的手,不由分说地套入她的腕间。
“……凤皇?”她惊诧地看着手腕上价值不菲的金雕手镯。
“就当是朕害你落河的补偿,戴着,别拿下。”
“可是……”她身为太子侍妃,要是收他的赠物,这……
“收下。”
月盈正在犹豫的当头——
“凤皇,原来你在这儿。”
一听见穆纳岳的声音,月盈便下意识的拉起袖子,可瞬间的动作又让她震愕,疑惑自己究竟是怕殿下误会她,又或是自己想珍藏这份属于她的礼物?
“啊,这不是乌大将军?”一见到乌灵,穆纳岳就热情的走向她。
“许久不见,殿下。”她蓦地起身,侧身闪避他的碰触。
多年前征战,他们曾在战场上合作过,她对他一点都不陌生。
“看你一身姑娘打扮,我真的好不习惯。”
“我已嫁作人妇,卸下军职,不着女装,难不成还要穿将军袍?”她挑眉。
“那也不赖,别有一番风情。”穆纳岳笑着,上下打量她,随即拉回目光,落在李彧炎身上。“凤皇,月盈安好的很,无需介怀。”
“一下就好。”见他自然地坐上床,李彧炎心生一股冲动要将他扯下,但终究忍住了。“今晚……朕让乌灵留在这里伺候她。”
“不容麻烦了,我今晚会留在这里陪着月盈。”穆纳岳的靠近已让月盈一僵,再听他要伴着她,更教她不由自主的想逃离。
“……殿下要在这儿歇息?”李彧炎问得极轻。
“她是我的宠妃,我不陪着她,反倒让乌大将军伴着她,岂不冷落她了?”
说着,他一把搂住她。
虽然不快,月盈却没有反抗的理由,只能无奈地依偎进他的怀里。
李彧炎用尽力气握紧拳,黑眸中满是怒火瞪着穆纳岳,他身旁的乌灵见状,徐徐开口。
“还望殿下怜惜月盈妃,她的身子虚弱,不宜行房。”
“我知道。”
“那么……”她徐徐地回头看向李彧炎。“皇上,回宫吧,臣明日会前来伺候月盈妃的。”
“臣?乌灵一个女流之辈还在朝里任职吗?”穆纳岳脱口问,以为她转任其他职衔。
“那是我的习惯,一时改不了。”乌灵面色不变地回答。
表面上她虽然已撤下西防大将军一职,但手上仍握有皇朝总兵符,这事是皇朝不公开的秘事,而在穆纳岳,更没有公开的必要。
“那么殿下,朕先走了。”李彧炎逼自己冷静地说出这话,目光依旧定在月盈垂下的小脸上。
“我就不送了。”
乌灵顺势一抬手,做出请的姿势,借此催促李彧炎快走。
好不容易两人才走出房外,还未踏过拱门,他却又停住脚步。
“皇上?”
“不行,朕不能让他俩同房!”他实在无法忍受小满儿被他以外的男人拥在怀中。
“请皇上稍安勿躁,以皇朝为重。”乌灵冷声进言。
在小满丧失记忆的此刻戳穿小满身份,要是穆纳岳不承认,只怕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要朕怎么冷静?要是小满儿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他……同房,待她清醒,她定会无法忍受,肯定会丢下朕去!”他太清楚她的性子,知道她会做出什么决定。
乌灵勾笑。“皇上安心,穆纳岳喜男风,不碰女子。”
“……嗄?”
“皇上想问我为何知道?”见他难以置信,乌灵不甚开心的撇唇。“那是因为他引诱过臣,而那时,臣还是威风凛凛的西防大将军。”
“确实?”
“确实。还请皇上别告诉凌,别让他误以为臣人尽可夫。”
李彧炎想笑,却苦涩得笑不出口,回头看向还灯火灿亮的房,想着他最爱的女人正被其他男人拥着,他却还得忍气吞声,便觉得自己好窝囊。
“皇上,小满丧失记忆,就算你告诉她她的身份,又能如何?要是穆纳岳知道了,趁机挟持她威胁皇上,甚至伤害她,岂不是将事扰得更乱?”乌灵眸色沉冷。
“穆纳岳明知道她的身份,却又带她前来,分明是想借此扰扎皇上,好夺取皇朝,所以皇上若想要保住小满,必得要先保住皇朝。”
“你说得对,朕知道。”
可知道是一回事,忍耐又是另一回事,何况在他心里,首重的绝不是皇朝,而是她。
落合阁静默无声,月盈就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就怕扰动身旁已入睡的男人。
她背对着他躺着,听见他沉匀的呼吸声,愈发难以容忍与他同床而眠的滋味,所以在确定他睡得极沉之后,便溜下床,摸黑拿起斗篷,走出房外。
站在房外的长廊上,雪早已停,廊上的灯火映得雪地生辉,她静静注视着,有股奇异的感受慢慢浮现。
许多事,在来到金雀后慢慢产生变化,逼得她不得不正视这些问题。
最教她疑惑的,是这段时日遇见的人。
上官凌、褚善、乌灵……李彧炎……尤其是金雀风皇李彧炎的出现,像阵暴风般刮动了她的心。
在他面前,她变得好怪,只因他熟悉得教她害怕,让她莫名想掉泪,只要一想起他,便心痛得无以复加,但他们从前根本没见过面,那股熟悉究竟从何而来?
想着他,她不由得取出方才她偷偷拿下藏起来的风衔月环。
金雕手镯上,双凤衔月,凤身栩栩,月环如戒,如今细看,再以指轻扶,她不由得怔忡起来。
耳边仿佛有人对她说——这里头有一百零八个字。
“一百零八个字?怎么可能……”她碎声呢喃,陷入似幻似梦的境地里,好似瞧见那个男人笑得霸气得意的回答——
这要有点慧根。
“慧根?”她笑得迷离,手中的凤衔月环不慎掉落在地。
她愣了下,低头一看,四周雪地奇异地映出点点光痕,她不禁惊讶的看向凤衔月环,只见光芒竟是从环身透出,呈现放大的字体,映照在廊身、雪地,却看不清楚。
待她拾起一瞧,光芒瞬间不见。
疑惑的将手环再搁往雪地,她才发现原来是雪光,让环身密密麻麻的小字成了光影投身在四周。然而,雪光太过微弱,亮度不够,无法让她看清楚。
她立即转身回房,蹑手蹑脚地点起烛火,再赶紧拿到花厅搁在茶几上,轻柔地将手环,搁入烛火之中,便见墙面投射出苍劲字体。
盼朝朝暮暮,厮守一世红尘路……
原全心守护,为君踏进不归路。
月盈惊奇的缓缓转绕环身。
只见烛光下,许多字体跳颤着,她眼前仿佛瞧见了谁在冷风中起舞,含羞吟唱着古老的情诗,那词语中深镂的情意,不离不弃的觉悟,一心一意的奉献,与不求回报的情痴,教她熟悉万分。
她像是着了魔般,出神的读着那首诗,烛火在环中间烧着,烫了她的指尖,她却忘了痛,只是持续地转动手环,看着镂在环身的字体,才发现,诗的下头还有些字——
结子发,执子手,相约与予偕老……生同寝,死同穴,只愿在地连理……血为誓,魂为契,再盼来世姻缘。
那像是一份承诺,对应着上一首诗,好像是哪位姑娘题了上联,那人便对了一首来表露情意。
那么情痴,那么……她突觉得颊面一阵湿热,才发现自己哭了。
她无法理解,可是眼泪却止不住,心和头一起抽痛起来,痛得她想放声大哭。
她捂着唇,压抑哭声,却压不住心中的痛楚。
她知道自己定是遗失了什么,虽然现在忘记了,但心仍记得一清二楚,牵引着她脱口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