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让任放忧松了一口气,却仍不敢完全的放松下来。隔着距离,瞪着缓慢起身的他,她压下想去扶一把的冲动。
丁驯忍着疼,让自己从地上站起,不再紧逼,只是对她伸出手。
“我的内力恢复了,但是毒伤未愈,可以来帮个忙,搀我一把吗?”他决定先扮“哀兵”,测试一下她心软的程度。
任放忧瞪着他伸出的手,像是瞪着吐着舌信的蛇,心里好生挣扎,却又挫败的发现自己硬不下心。
像是过了一个月那么久,她终于往前一步,像昨日那样扶住了他。
“谢谢。”丁驯对她露出无敌的温柔笑容,明显感觉臂下的她又是紧张的一绷,像是连神经都揪紧了。
“我警告你,别在胡说八道,要不然我一定丢下你!”她再口出威胁,希望他能管好他的一张嘴。
“好,都听你的。”丁驯终于先举白旗,不想再让她如此紧张慌乱。
此言一出,任放忧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搀着他往城里的客栈走去。
一到客栈,她先替他找来一个专门解毒的大夫,经过一番仔细检视之后,大夫终于在案前开始写起药单来。
“夫人,尊夫的伤势疗治太晚,毒血窜流到经脉里,老夫纵使是下对了药,也得经过几天的折磨,才能将他体内的毒血清净……”大夫一边写药单,一边对着任放忧交代。
“我不是……”听到大夫口中的敬称,任放忧先是一愣,才要开口,却又被打断。
“这几天夜里,待他服下药之后,极有可能因为药效与毒气抗衡,进而产生排斥,体温会时高时低,也可能会呕出毒血,这些都属于正常现象,不必担心。只要在一旁细心照料,失温覆以热水,高温覆以冷水,皆能减缓他的不适。”大夫巨细靡遗的交代着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为的就是不让她太过担心。
任放忧闻言,俏脸发白,没想到四川唐门的毒果然有一套,她已经在第一时间施以解毒散,却还没能让毒性减缓太多。
除了眼前的丁驯,她也开始担心黑寨,不知道那两个四川唐门的人,会在什么时候对黑寨下手……
就在她愣怔的时候,一瓶带着凉意的药瓶的药瓶,被塞在她紧握的小手里。
“这解毒膏一天涂抹三次,内外皆服,伤才好得快,你就别太担心尊夫了。”
大夫体贴包容的笑了笑,早看出她一脸的惊慌与在乎。
“我、我……他……我们不是……”任放忧想开开口解释,却又觉得有些多此一举。
横竖,得留下照顾他的人,也只有她了,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去多费唇舌,对这些陌生人解释他与她的关系。
况且,连她都不知道该与他维持什么样的关系了……
她闷闷的接下解毒膏,在丁驯看好戏的打趣眼神里,送了大夫出门,顺道还到药店跑了一趟,替他拿回几帖解毒专用药。
拿了药回来后,她轻缓推开门,发现丁驯侧身躺在床上,正闭着双眼,看似正在休息。她轻巧的回身带上门,不想吵醒他,却在转过身的那一刻,迎上一双炽热的火眸。
“原来还醒着,我还以为名闻天下的第一神捕,竟然一点儿提防心都没有,迟早提命见阎罗。”任放忧嘴里刻薄,眸光同样冷冽。
一路上,她已经调适好心情——公归公、私归私。
她欠他一条命,那她就照顾到他伤势痊愈,也算是偿了他的恩情。
之后,既然报了私恩,接着就得公事公办。他想带兵剿了黑寨,那她就领兵迎战,绝不徇私,也不想退却,更不会顾念私情。
打定了主要,她打算在他伤势好转之后,就要火速赶回黑寨一趟,去揪出幕后主使者,绝不让黑寨里的任何人受伤。
她得先平内乱,才能制外敌。
加上她已经从探子来信中得知,二虎再过不久,就要抵达杭州,她已飞鸽传书通知黑寨里的弟兄,在下个月初一,趁着月黑风高,将二虎给劫出地牢。
凭他们黑寨弟兄的身手,要劫出一个二虎,绝对不是难事,只要二虎一脱困,她就要离开他,然后……对战、厮杀,看是谁死谁活。
丁驯坐在床缘,看着她的表情在极短的时间里,有着复杂不解的变化,他的浓眉紧紧蹙了起来,选择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我没马上睁开眼,是因为我认得你的脚步声。”丁驯替自己解释。
他不常解释自己的行为,但是他不希望被她给看扁了。
“既然认得我的脚步声,又为何要在此时睁开眼?”任放忧一语戳破他的前后矛盾,想要在接下来的时间,处处与他针锋相对,这么一来,或许他俩在来日对战时,就不会手下留情。
只是,她没有料到的是,他不怒反笑,给了她一个几乎无法承受的答案。
“因为我想看见你。”他的笑容坦然且爽朗,让人一点儿都不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你离开的时间太久,我很担心你出事。”
这话好温柔、好真诚,但,却让任放忧更加惊惶,她的胸口一窒,几乎无法呼吸,本能感觉到胆怯,连迎视他的视线都倍感无力,只能匆匆转开眼。
“我去煎药。”任放忧转身再度离开房间,因为他的话——落荒而逃。
煎完药,任放忧小心的捧着,调整呼吸之后,才往房里走去。一推开门,她尴尬的发现丁驯已经裸着上身,一副已久候她的模样。
虽说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她可没做好药看见他裸身的准备,所以,在瞧见他的那一刹那,她的脸没来由的又红了。
“你……”任放忧直直瞪着他的眼,只因为她不知道除了盯着他的脸之外,她的目光还能往哪儿放。“又还没到上药的时间……”真不知道这男人衣服脱得这么急,所为何来?
“反正天气热。”丁驯随便找了个藉口,总不能让她知道,他就是喜欢看她一脸羞成苹果般的模样。
第6章(2)
任放忧来到床边,将手里的药汤递出去。“喏,拿去。”
“我背痛。”丁驯摇摇头,努力善用病人的权利。“而且还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
这男人还邀功?
“好!”任放忧咬牙,舀了一匙汤药,来到他的唇边。“要我伺候你,就请动作快,张嘴!”
丁驯很听话,果然张开嘴,让她将满匙黑呼呼的药汤灌进他口中。
动作间,他虽然没再多说话,但是那炽热的视线,却始终没离开过她,纵使她已经努力忽视,还是觉得受到干扰。
“你真的很希望我挖出你的眼。”任放忧有着想把整碗药汤往他头上浇去的冲动。
“我都没说话,这样也不行?”丁驯伟岸的身子靠在床上,一脸无奈的问。
“就是不行。”
命令一出,室内有半响寂然,任放忧松了一口气,以为她终于成功喝阻了他。
只可惜,丁驯安静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又接着开口,而且还是惊天动地的一句话——“今晚,你得跟我同床共眠。”
此话一出,任放忧的手晃了一下,差点儿没将汤给洒出来。
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净挑她不想回应的话。
“信不信我毒哑你?”她撂下狠话,眼神狠绝。
丁驯哈哈大笑,决定暂且饶自己一命,看着她又羞又恼的表情,难保她不会一把刀捅来,结束他的生命,也结束她的困扰。
只是,他的笑声依旧停不下来,只见眼前黑影一闪,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点了哑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