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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靖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确定,这就是百年前那种寒疾?”

  “是的!”张长沙万分肯定。“家父与城民们,从发病到病程途中,再到往生,所有病征都与那场大疫相同。”

  “现在景城里伤亡如何?”

  “已过一半。”

  “你这一路上,还有接触过什么人?”关靖再问。

  “没有,大雪封城,小人听到大人在荡城,就日夜兼程赶来。

  一来一往的对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乌黑的大眼,满是希望的看着关靖,心跳得好快好快。

  她知道,他会去救人的。

  她知道,他一定办得到的。

  因为,他是关靖,是统御南军北奴的领袖,手上有足够的资源,能够拯救那座城、拯救那些病患,阻止疫情蔓延。

  桌案下的张长沙,再次重重磕头,诚心诚意的央求着。“求中堂大人,设法救治,城中幸存的……”

  她压抑不住,飞快的心跳,满心期盼的看见,他抬起了手。

  他可以的,他会的,他会——

  蓦地,关靖伸出了手掌,转了半圈。

  有那么一瞬间,她狂喜的以为,他答应张长沙的请求。然后,她才看见,那疾飞而来的破空利箭。

  咻——

  长长的箭,倏然而来,一箭穿心。

  咚!

  狂喜乍碎,她惊得小脸刷白,倒抽了一口气,无法置信更无力阻止。

  跪在桌案前的张长沙,瞪大了眼,张着大口。他低下头来,看着贯穿胸口的箭,说不出半个字,跟着缓缓往后倒卧在地上,死不瞑目。

  是谁?!

  她惊慌悲愤的转头,寻找着凶手,看见韩良身旁的侍卫,手中拿着长弓,弓弦还嗡嗡弹动着。

  杀人的,是那名侍卫。

  不,不是他。

  她看见韩良冷然的表情。

  是韩良?他哪来的赡?!

  不,也不是他。

  韩良看着一个人,一个坐在她身旁的人。她僵硬的转过脸,看见那个男人,那一个慢慢收回手的男人。

  他神色自若,意态轻松的开口下令。

  “把他的尸首、衣物跟书册全烧了,别忘了把那块沾血的木板也撬开,一起烧了。处理时别碰着,凡碰着他的,也一并烧了。”

  “是。”侍卫齐声应和,立刻开始动作。

  “韩良。”

  “在。”

  “用最快的速度,通知方圆五十里的大军,在景城前集结,明日正午,我就要看到人,违者军法论处。”

  “是。”

  “吴达。”

  “在。”早等在门外的将军,立刻进门,单膝跪地。

  “你领骑兵队,立刻赶去景城,别让任何人离城。”

  “是。”吴达起身,衔命而去。

  “子鹰。”

  “在。”另一个人,进门领命。

  “调派弓箭队过来,把城里所有易燃的都带上,火药、菜油,什么都行,愈多愈好。”

  沉香听着他调兵遣将,听着他下令指挥,小脸上一片灰白。她看着他,心头好冷、好痛,痛不欲生。

  杀人的,是那名侍卫。

  但是,凶手不是别人。

  是他。

  是关靖。

  他才是那个下决定的人,才是那个作判断的人。他们,都只是他的手脚,是他杀人的工具。

  他,才是真凶。

  ***

  身穿重装、骑着战马的铁骑,包围在景城的外围,数以万计的骑兵队,形成黑色的铜墙铁壁,将景城包围得水泄不通。

  如此严密的防守,让城内的人们,就算是插翅也难飞。

  以景城为中心,距离十里,铁骑环绕为圆,而铁骑之前,还有更多的弓箭手,队伍排列整齐,全都面向景城的方向,每个人的背囊里,都装满了弓箭,放不进背袋里的弓箭,更是在身后堆积如山。

  在弓箭手的面前,是由北国奴们,在坚硬的冰地上,一夜之间挖掘出的深沟,沟内灌了大量菜油。

  那些菜油,原本是要用来,运送给饥饿的灾民,现在却有了截然不同的用途。

  确定所有大小事务,都准备完全,将士们都蓄势待发后,郑子鹰才骑着战马,来到景城的城门前十二里,也是一夜筑成的高台下。

  他利落的翻下马背,摘下战盔,大步走上台阶,直到高台的平台处,也就是这片雪原的制高点,在前一阶停下脚步。

  平台上只布置了一桌两椅,椅上铺着毛皮,桌上备着香茗。

  “主公,都布置妥当了。”子鹰恭敬行礼。

  “好。”坐在椅上的关靖,慢条斯理的搁下茶碗,比任何时候都从容,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天色,嘴角微扬。“时辰正好。”

  经过一天一夜的筹备,这个时刻终于到了。

  武将们都被分派出去,固守四面八方,文臣们则是站在高台的阶上,个个静默无语,连呼吸声也听不到。

  众人不言不语,只剩脸色惨白的沉香,还在竭力苦劝。

  “不需要屠城。”她说得嘴都干了,还不敢停止。眼看大军就要动手,她心惊胆战,劝说得更努力。“《寒疾杂病论》上记载,十人里会有七死,也就是说,还会有三成的人能活下来。”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低下头来,望着小脸苍白的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那本书写得如此详细?”他挑眉问。

  长达一天一夜的时间,关靖别说是回答她,甚至就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如今,他终于应了她,还问起医书的事,显得颇感兴趣,几近绝望的她,终于看到一丝希望。

  “是的。”她用力点头。“不只是救治的办法,就连病症发生的前兆,书中都有详细记载。”

  “喔?”他叹了一声,真正惋惜。“可惜,那部书被我下令烧了。”

  沉香激动不已,喜极而泣。

  “没关系,我还记得,每一个字都记得!”她泪眼蒙眬,总算松了一口气,无比的庆幸。

  不枉费她的竭力苦劝,说得唇喉紧痛,连唾沫都沁了血丝,只要能够劝阻他,改变他屠城的念头,她再辛苦都值得。

  关靖抬起手,轻抚她的脸儿,温柔的浅笑着。“太好了。”

  她落泪点头,回以颤抖的一笑,听见他柔声又说:“那么,你现在就开始,就把那部书,全部都写下来。等你写完后,我会让它流传天下。”他说着,优雅的站起身来,转身就要往阶梯走去。“你写吧,我只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蓦地,她心中一冷,不祥的预感再度涌来。

  “你要去哪里?”她用小小的双手,揪住他的衣袖,握得好紧好紧。

  他笑得更温柔。

  “去做我要做的事。”

  第10章(2)

  一阵晕眩袭来,她眼前发黑。

  他还是要屠城?!

  “不,不要去!”她哀求着,她已经说了那么那么多了,为什么他还是要屠城?“你不是听明白了吗?城里还有三成的人,可以获救的!”

  “我听明白了,一直都明白。”他一字一句的说。

  “这么多人命,都能得救……”

  “不,”他仅用一个字,就让她的苦劝都白费,“他们都必须死。”他轻声告诉她。

  沉香惨白着脸,狂乱的回头,企图寻找援手,帮助她阻止关靖。

  “军医,你知道的,对不对?”她喊着,泪一颗一颗落下。“你绝对知道,不论任何绝症,总会有人可以存活的,对不对?你告诉他啊!”

  军医没有说话。

  她呼吸紊乱,又看向另外一个人。那人穿着褐色衣袍,就站在军医旁边。

  “你呢?快阻止他!”

  褐衣人没有说话。

  含泪的眼眸,胡乱看过站在阶下,每一个人的脸。

  “你们知道的、你们知道的!快,你们快告诉他啊!”她语带哭音,嘶声呐喊着,已是喉中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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