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退婚。”他想也没想地回道。
他要的妻子只有她,终身只娶一个妻,不可能再容纳其他人。
“不可以!”她想也没想地低斥。
“为什么?”
“莫家这门亲事,是老爷生前应允的,况且,两家互有生意往来,你绝不能毁婚。”再说,这是夫人期盼的亲事,怎能毁在她手里?
“……那你呢?”
“我无所谓。”她别开眼,不看他闪烁着怒火的眼。
“无所谓?!你的清白毁在我的手中,你知不知道你往后是无法出阁的?”他忍遏不住地低咆。
“那也是我的命。”
既然与他注定无缘,那么贪欢一宿就是她最甜蜜的记忆,她要的就这么多,已经够了。
“说那是什么傻话?!事已至此,我非娶你不可!”
“我不需要三爷为了赎罪娶我——”
“谁说我是为了赎罪才娶你?”
“不然呢?”
“当然是因为我爱你!”他吼。
“你……爱我?”她惊得瞠目结舌。
“对,我爱你!我一直喜欢着你,三年前离开你,我被思念折磨得只能用酒浇愁,本来打算回府跟爹说我要娶你,可是爹却在临终前逼我答应莫家的婚事。”他的表白一直埋在心里都苦无机会诉说,眼下也许是老天给他的契机。
丹禾听得一愣一愣,难以相信他的心是在自己身上的。
“……可是,你不是喜欢凌烟?”她抓紧被子,难以置信。
“又关凌烟什么事?我和陆家少爷大打出手,是因为陆清珑踩住了我要送给你的木雕娃娃,还出口污辱你!我那时根本连谁是凌烟都不知道!”
丹禾无言地看着他,不敢相信那晚他被老爷打得遍体鳞伤,一直没说出口的原因,竟然只是因为陆少爷踩住了他要赠与她的木雕娃娃,竟然只是因为陆少爷出口伤她……
“那时,我一直以为我是把你当成妹妹看待,我想要和你当兄妹,可是你不愿意,让我很痛苦,所以才决定离开家,以为这样一来,就可以消减这份兄妹之情,然而结果情份却未减反增,我在异地好想你,不断画着你,才猛然领悟……我是爱你的。”
直到严风点醒他,他才知道自己的感情早已变质,对她的保护根本是男人的占有欲作祟。
丹禾怔愣得说不出话。原来他连离家都是为了她……因为她,他离家三年,老爷因思子而病,如今她还要再毁他亲事,让夫人跟着抑郁生病吗?!
他爱她啊,多么令人开心的事,可是……她却没有得到他爱的资格。
“现在我不要再当你的小哥哥,更不要当你的三爷,我要当你的相公,你的良人。”尹于棠逼近她,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丹禾,当我的妻子,好不?”
好……这么简单一个字,她却说不出口。
她浑身颤抖,分不清楚此刻挟持她的心的,是他的爱情还是她的责任。
原来,他们的情早已深植,只是都在互相回避,以为对方讨厌自己,岂料却是因为爱得太深,才不得不分离。
“……不。”她不能背叛夫人对她的信赖。
“丹禾?”他拿出木雕娃娃,木质光滑泛着流光。“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心思都没有,这木雕娃娃要是没有时时抚摸,上头不可能泛着这种光痕!”
丹禾直睇着他,没料到他竟会发现她一直系在中衣系带上的娃娃。
“丹禾,你告诉我,你对我,真的……”
听见他欲言又止的骇惧,看着他眸底难掩的盼望,她心如刀割,然而再痛,她也要让他死心,让自己清醒。
“那年你将木雕娃娃送给我,我嫌丑,所以才会系在系带里,要是有人想要欺负我,我便拿来威吓那几个不长眼的人,至于木质会如此泛亮,你就可以想像得到我在府里有多惹人厌,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我下懂。”
“因为大伙都说你不长进是因为我,见到你离府不要我,个个皆是额手称庆,所以找到机会就想欺负我,多亏有这木雕娃娃,他们都以为我后头还有大少爷罩着,才能让我将他们一一驯服。”她拿回自己的木雕娃娃,紧握在手,编著谎骗他,也欺自己。
“那么,你……你对我……”
“我和三爷一块长大,同寝共浴……没想到三爷对我竟不是兄妹之情,而是用这般禽兽的眼光看我。”她遣词用字犹如一支冷箭,直往他心间送。
尹于棠怔住,殷红的桃花眼直瞅着她。
“我想要的,只是一份安稳的生活,三爷对我而言,不是小哥哥,更不是……不是良人。”她逼着自己说,不容许半点情绪自脸上显露。“我无法想像和三爷成为夫妻,更无法接受三爷是用这种眼光看我。”
“……是吗?”
她掀唇笑得自嘲。“其实昨夜的事三爷无须放在心上,就当是丹禾报答三爷当年的救命之恩。”
尹于棠定定地望着她,说不出半句话,心好像一下子死绝了一般,空洞得只剩绝望。
“三爷请回避,丹禾要着衣。”
他轻轻点头,起身随手拿起中衣套上,连扣子都没扣上,便大步离开客房,走入纷纷细雨中。
看着从天而降的雨丝,他咧唇笑着,没尝到冰冷的雨水,却尝到了自颊畔留下的温热咸涩。
而屋内——
丹禾将脸蒙在被子里,无声低泣。
痛过就好,让她痛到极限,痛到麻木,之后就再也不会痛了……
第6章(1)
是夜,尹于棠在醉月楼的三楼厢房里喝得酩酊大醉。
“酒,再拿洒来。”他笑得份外开怀,催促身旁的花娘去取酒。
“三爷,你喝太多,别再喝了。”
“大爷今天开心,要喝个痛快!”他笑眯了桃花眼,心里却泣着血,深藏着,不让任何人看见。
花娘见状,只好赶紧下楼去取酒,适巧遇见了醉月楼的武师夏杰。
他随着花娘上楼,一进房便被浓重的酒味逼得皱拧眉头,再见尹于棠身旁花娘无数,完全将他当个大爷般伺候,不禁叹口气。
“三爷,你已经喝太多了,别喝了。”他向前一步,示意花娘退下。
“怎么,何时大爷喝酒也要你应允?”瞧见是夏杰,他撇唇笑得傲慢。“要不是当年师父引荐你到醉月楼,现在还不知道你在哪打滚呢。”
话一出口,他便自我嫌恶地闭上眼。
他很明白自己不过是在借题发挥,谁要那天让他瞧见他和丹禾有说有笑?他的心胸狭窄,不允许她对自己以外的男人笑得那么愉悦。
是故,夏杰在他眼里,显得碍眼极了。
蜷缩在床的丹禾动也不想动,一夜未眠让她神情憔悴,只想懒懒地赖在榻上,可惜却未能如愿。
“丹禾,你在这儿吗?”昏昏欲睡的她突地听见尹少竹的唤声,不由得一震,赶紧起身打理好自己,推门而出,险些撞上一身湿透的他。
“二爷,下雨了,怎么不打把伞?”她取出手帕想替他擦拭。
“都什么时候了还打伞?!”尹少竹拧起浓眉,抓住她的手。“于棠出事了!”
“三爷?”
“他被人押进官府地牢了!我问你,掌柜的说前天你和他在一块还好好的,他怎会突地喝得酩酊大醉?”他就是先到醉月楼问清楚状况,才会知道事发前一天,他们两人还一起招待过一位贵客。
丹禾瞠圆美目,粉拳紧握。“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因为她的拒绝,所以三爷借酒浇愁,却因而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