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我家小姐不缺,而且我家小姐也说了,请你往后不要再送雪帔给她。”米丽坚持不收,一如前几晚。
“喂,你家小姐未免太不识好歹了,以为我家爷是随随便便为人洗手作羹汤的吗?!”见主子落寞转身步开,看不过去的石猛朝她呛了回去。“以为我家爷是肯为每个人缝衣制服的吗?”
“你嚣张什么?也不想想你现在是踩着谁家的地,顶着谁家的天,敢再耍嘴皮子,我就马上把你赶出去!”米丽泼辣回嘴。
“肥婆,搞清楚状况,现在要不是我家爷在,你以为你还能待在这里吗?”瞧,肥得那么荣华富贵,是托谁的福?还米粒咧!敢叫这个名字,她羞不羞啊!
米丽气得牙痒痒的,大眼都快喷火了。“你这瘦皮猴!要不是你家主子,会害得我米家颓败要他收拾残局吗?说到底就是他混蛋,专门偷拐抢骗,赶走养兄,霸占主业,还逼死养父母!”石猛?哈,标致得像柳叶美人,真不知道他怎么有脸顶着这个名字。
“喂!你不要太过份了,那是谁说的?!我家爷哪里赶走养兄了?明明就是世近良那家伙狼子野心,卷走了世家的钜款到外头花天酒地,我家老爷夫人才被他气病,世家的产业可是靠我家爷一手经营起来的!”
“天晓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反正你家主子假装失忆骗了我家小姐,骗走了米缸,这是事实。”
“我去你的!我家主子是真的失忆,那时他根本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还打了我,至于米缸,那是你家小姐要送给我家爷的,那是定情物,是你家小姐反悔!”石猛说话中气十足。
米丽一顿,随即又拔尖反驳。“就算是这样,可是药材的事你怎么说?明明就是你家主子垄断了药材市场,害我家老爷没有药可用,现在还有脸说你家主子帮了米府多少忙。”
“你这个八婆,你怎么就不说之前玉家垄断了药材市场,害我家老爷夫人气病之后,没有药材可用而死?况且每年只要一过立冬,我家主子就会将药材全都均分给所有药铺,就怕有药商垄断哄抬价格,玉家大少根本在撒谎,那日之后我家主子到春秋堂就买得到你家老爷要用的药了!”
米丽闻言,怔怔地眨了眨眼,无法确定他说的是真是假,可是他气极的模样看起来还真像一回事。
“石猛,好了。”回头找人的世君临低喝。
“可是爷,当好人也得背黑锅吗?天底下还有这种道理?明明就是世近良捅的楼子,为什么罪名是你背?要不是你在,世家的织坊早就倒了,咱们底下这些人更是要到街上去行乞……”
“石猛!”
“爷,这婆娘说的话太过份,你对咱们有多好,咱们都是知道的,可为何外头的人却把你说得这么不堪?那天她家主子这么说时,我就已经气极了,想不到她们主从同一个鼻孔出气,为何你还要帮她们?!米缸都已经还了,咱们几百石的米粮也都赔了进去,就算是弥补也该够了!”石猛很不服气,为何主子倾尽一切地去做,却没人发现他的好?
“够了!”世君临恼火地眯起眼。“你要是觉得不满,可以离开,我不留。”话落,他转身就走。
现在他想听的是米乃禄说话不用换气的聒噪,而不是石猛义愤填膺地替自己抱不平。他不在乎外头的人怎么批评他,只在乎他爱的人如何看待他。
“爷,你别赶我走,我已经决定这一辈子跟定你了!”石猛见状,随即跟上前去。
米丽怔在房前,突地听见后头房门打开的声音,连忙回头。
“小姐,外头风雨很大,你在里头待着就好。”
“丽儿,我在房里闷了好几天,你让我透透气嘛!”米乃禄脸色青白,丰润的身形又缩水了不少,就连衣袖也宽松许多。
“可是,小姐这些日子不吃不喝,睡得也不多,整个人瘦了好多,我担心你撑不住。”米丽急得都快掉泪了。
就因为主子为情所伤,憔悴消瘦到这地步,她才不能原谅世君临,而且有些狠话早先她就跟他说过了,他却明知故犯,如今再弥补,又补得了什么?
“我没事。”米乃禄勉强勾笑,站在门外,看着滂沱大雨,却已经找不到熟悉的身影。
方才,她在房内听见了石猛的大嗓门,想起那天在福客楼听见的传言,也想起她以往总能秉持不偏颇的心思,唯恐误解别人,然而如今面对那男人,她却不能平心而论,迟迟无法原谅他,却又牵挂着他。
爱情这玩意,看不见摸不着,却是世间最折磨人的利器。
“小姐,夜深了,进屋里吧。”
“……丽儿,他刚回来吗?”
米丽自然知道她问的是谁,不由得抿了抿唇。“嗯,他刚回来不久,去过老爷房里,才过来探视小姐。”
“他真是替咱们的米行做事?”
“我听常总管说确实是如此,而且他和商家们也处得极好,现在常总管一谈到他就叹气,总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她痛恨伤害小姐的世君临,可却也知道唯有他才能疗愈小姐的心病,所以忍不住多说了一些关于他的事。“这些天,他总是早出晚归,毕竟他还有自己的产业要打理,方才我瞧他气色不太好……“
她不确定世君临到底是不是个好人,但连着几天,她发现他和外头传言有所不同,所以才试着激石猛那个笨蛋反击,好让屋里的小姐听见,希望她可以重新思考,而不是一味地将他驱逐在心房之外,没想到也一并问出了那么多内幕。
“是吗?”米乃禄缓步朝长廊走去。
“他一早总会先替小姐准备早膳,午膳也派人盯着,晚上回来又替小姐作甜汤,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时做雪帔的。”米丽跟着、说着,一边偷觑她的反应。“每晚拿来的雪帔都是不同款式呢。”
米乃禄没有答话,只是在自己院落的长廊上漫无目的的游走。
想见他,不见他……她好矛盾好痛苦,想爱他,却又爱不了,最终把自己折磨得身魂快要剥离,食不下咽,夜不成眠。
这人为何会这般令她煎熬?
要嘛,痛快的让她死心,痛到心魂俱碎,她就不会再痛了,可他却不,偏偏比以往还要宠她,像是要宠到那颗已死去的心再复还,可心都死了,要如何复生?
***
米乃禄院落前方的亭子有道微弱的灯火,世君临就待在那里看账本。
守在一旁的石猛端着被退回的佳肴,忍不住嘴馋。“爷,她不肯吃,我可以吃吗?”
世君临冷眸瞪去,石猛马上很识相地将嘴边的米团放下。
“爷,她明明就已经铁了心,为何你还是……”话未完,他又被主子冰冷的注视逼得把话吞回肚子里。
不敢再开口,他只能意兴阑珊张望四周,却突地瞥见对面檐廊底下有两抹身影,忙道:“爷,那肥婆和她家主子在那里。”
世君临猛地抬眼,果真瞧见米乃禄在对面的长廊徐步走着。“石猛,将雪帔拿去给她,要她穿上。”
“嗄?”
“去!“
“……喔。”叹口气,石猛依言拿起搁在桌面的雪帔,护在怀里,顶着雨冲到对面长廊。“喂,米家千金,我家主子叫你穿上。”
米乃禄闻言,缓缓侧脸看向他,继而又望向远方被雨水阻挡得快要看不见的灯火,虚声对米丽说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