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得舒适温暖的车厢内,长发披散的吴奈躺在柔软的毛毯上把玩着手上的白玉簪。
司马云天在一旁打坐调息,随着他的气息游走全身,左半边脸上的脉络犹如充血一般越加恐怖狰狞。
突然,额角青筋一跳,一口淤血吐了出来。
血在暗红色的地毯上晕染开来,浸入其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吴奈眼一眯,手中玉簪疾射而出,直直刺入他右肋上三寸之地。
然后,她手在空中虚虚一抓,白玉簪再次回到她的手中,一股血箭自司马云天伤处喷出,她反应迅速地扯过一旁桌布挡下血雨。
司马云天捂住伤口,看着她,眼神带了些幽怨,“阿奈,为什么我会觉得你其实是故意的呢?”
吴奈拿起桌布一角擦拭着簪上的血迹,不解地看他,“我在帮你引导走岔的真气,何来故意一说?”
他看着她慢条斯理的将白玉簪插入发髻中,从药箱中拿出干净的棉布和药,移到他身边,帮他处理伤口。
目光从她的头顶一直移到正在帮他包扎伤口的十指上,他忍不住抓住她的一只手,使得吴奈抬头看他。
“我在帮你包扎。”
他只是将她搂进怀中,头枕在她的颈窝处,满足地道:“就算只是静静地看着你,我也觉得很幸福。”
她不为所动地道:“你伤口不用包扎了吗?”
“阿奈,你真破坏气氛。”
“无聊。”她推开他,继续帮他包扎。
“你真的不肯离开少林吗?”
“我还没当掌门。”吴奈的声音带了些愤慨,又想到了那块从小到大一直欺压她的掌门令牌。
司马云天内心嘀咕,少林派历代掌门都是得道高僧,几百年才出你这样一个女弟子已经是奇闻了,你竟然还想当掌门人?这实在太过荒谬了。
吴奈一边小心地帮他缠好伤口,一边继续不平地道:“论武功、论排行、论智慧,我哪点不能当掌门。”
“德行。”他有些无力地告诉她,“少林掌门不会调戏美男子,不会在少室山下开黑店敛财,不会……”
吴奈猛地抬头瞪他。
声音于是戛然而止,他自讨没趣的摸摸鼻子,弱弱地申辩,“我只是实话实说。”
她用力将纱布系紧,打了一个死结,皮笑肉不笑地道:“你的实话我听到了。”
司马云天因她手下过于用力而微蹙眉头,忍不住又补充一句,“少林掌门不会在救人的时候下黑手。”
“你怎么知道不会?你被少林掌门救过?”吴奈出言反驳。
他认真地看着她,道:“因为江湖上从来没有过那样的传闻,少林历代掌门均以德行著称于世。”
吴奈想了想,最后认为这个不能反驳,否则恐有对师门不敬之罪。
不过,她仍有异议,“如此说来,当年炎教老教主死于我师父之手,也算是替天行道了,你为什么还要去报仇?”
司马云天的脸色难得扭曲了起来,瞪着她。
她转过身去,收拾好一块没被血渍弄脏的地方,打算躺上去。
一只大手从后揽住她的腰,将她用力带进一堵温暖坚实的胸膛,带着暧昧的声音钻进她耳中,“挑衅完就想走了?嗯,阿奈?”
“难道你还要跟我打上一架?”她不以为然。
“有何不可。”有力的十指用力扒开她的衣襟,顺着她光滑细腻的肌肤抚弄而下,然后扳过她将人仰面压倒躺下。
吴奈的目光落在他左边的脸上,不无怨怼地道:“其实,我比较喜欢你把这半边脸遮起来……”
司马云天恶狠狠地吻了上去,封缄了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
第9章(2)
※※※
吴奈从来没有问司马云天为什么炎教还没到,仿佛无论去哪里都无所谓。
而司马云天也从来没有告诉她还有多久才能到炎教,似乎宁愿永远这样走下去。
炎热的六月天,坐在马车内也无法让人感觉些许的凉快。
司马云天身上的衣襟几乎完全敞开,而他对面的吴奈却依旧衣裳整齐,一副清凉无汗的样子盘膝打坐着。
“你不热吗?”
她闭着眼回答,“心静自然凉。”
司马云天索性将外裳甩到一边去,移到她跟前。
他伸手撩过她的一绺长发在指间把玩,仿佛漫不经心般地低语,“真生我气了?”
吴奈睁眼看了他一下,又再次闭上,“我说过的,我是少林弟子。”
司马云天想到圆慧大师所说的话,所有的前提都是“如果她想”,果然,自己前两天趁她沐浴时想逼她换女装的做法是不对的,吴奈不想的事逼她是没用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轻叹一声,口气也软了下来,“阿奈,别生气了,我最后不是没成功吗?”
“那是你打不过我。”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狠狠地打击到了司马云天。
“阿奈。”声音满满无奈与挫败。
她不为所动,“把衣服穿好,色诱没用。”她睁眼瞄了他一眼,肯定地道:“你现在不适合用美男计。”
“阿奈——”有人额角青筋隐现。
吴奈一迳的云淡风轻,“实话有时是伤人,可却该死的是事实。”
司马云天默默把衣服穿好,在她身边坐下。
“不闹我了?”她轻轻的问。
他耸耸肩,“看你身体不舒服,想逗你开心,不过,你似乎并不太领情。”
吴奈的嘴角掀了掀,双手的姿势改变了下,继续打坐。
司马云天伸手摸上自己的左脸,神情有些怔忡,“你说我的脸还能恢复吗?”
“云龙邪功是门很霸道的武功,你内息走岔导致走火入魔,现在这个结果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阿奈最爱美男子。”他叹气。
“但凡长相俊美的男人在我的客栈投宿,收费总是较之常人要高出许多,越是俊美越是收得多。”
“似乎是如此。”他若有所思。
“因为我恨那些长得俊美的男人。”她的答案出人意表。
司马云天讶异地看她。
吴奈的声音淡淡的,犹如风拂过水面,轻轻的,却又带出丝丝涟漪。“因为那些男子都不是我的,也不可能是我的,我不过徒然过个干瘾罢了。”
司马云天突然间就明白了,声音不由得带了些激动,“阿奈。”
“你是我的,美也好,丑也罢,却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他伸手抱住了她,一手抚上她的眉眼,眼中真情流露,“我也很高兴,阿奈是属于我一个人的。”
马车辗过路面发出哒哒的声响,端坐在马车四个方位的婢女大多时候都是无声的存在。
当前方的树林有异样的声响传来时,她们的神情瞬间一变。
车内的两人自然也听到那声响,不禁对视一眼。
“停车。”吴奈出声。
司马云天什么也没问,跟着她钻出马车,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越接近,那痛苦的呻吟就越是清晰。
一个穿着花布衣裙的农妇倚在一棵大树下,一手抓在树干上,一手抚在浑圆的肚皮,双腿之间鲜血淋淋,显然是快要分娩。
吴奈看到那个场面时脑中如遭雷击,呆在当下无法反应。
司马云天伸手扶住她有些颤抖的身体,面露焦虑之色,“阿奈,你怎么了?别吓我……”
她用力抓住他的手,几乎掐进他的肉中,声音也打着颤,“云天,孩子……孩子……”没了,浴血奋战的她分不清身上到底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却能感觉到双腿间不断流出的热血,后来,她知道是孩子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