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真的?等等,这跟家宰说的不一样啊!家宰说这里是聘雇关系,不是买断的呀!”
“真是可惜啊,盲子。”解英笑得露出好看整齐的白牙。“在家乡有了要好的男人,却不能回去了,怎么办?”
“这、这个……”恩美答不上话。
“不过,在这里也有好处。”解英说得满不在乎。“这里多的是可以攀权附贵的机会,或许才这么一眨眼,你隔天就成了谁家的嫔妃了,你说是不是?”
恩美当然听得出来,这话有多么讽刺人。
她皱着眉头,心里盘算着某件事。
“其实我还算喜欢你,你一会儿出去同家宰说,以后我由你服侍。”解英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话伤人,仍径自说下去。“这算是你方才关心我的谢礼。”
恩美抿着唇,良久,才说:“谢王爷。”
“你留下一碟点心给我吧。”解英说:“或许你说得对,抽烟时,胃里不垫垫东西,很容易伤胃。”
恩美依言,给他留下一盘点心。
“退下吧,去忙你的。”解英淡淡的说,懒洋洋的躺回长椅上,不再多看她。
恩美点头,默默的退下;在门外,她深深吸了口气,面露坚定。
她这坚定的表情,与方才那胡涂又天真的模样,简直天壤之别。
这个男人,真是有些讨人厌……
她想。
只有这么做,才可以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闷死人的窘境。
第2章(1)
今日的早朝,气氛异常紧绷诡异。
解英难得将怒气表现在他那张英挺完美的脸上,以往他都是一笑置之的。
皇帝因病无法上朝,太子也尚未透过正式典礼登基,况且他年仅五岁,怎么也登不上这朝堂主持大局;因此这段日子的早朝,都是由肃能亲王、几名老臣,还有总是坐在帘幕后的森妃进行的。
今日的争执,让解英更加明白,这个国家,不可以被森妃还有这群老臣夺去。
“所以,李尚书是认为,万万不能拨这笔款项,给工部与和州治水了?”解英冷着脸、摇着扇,声音完全没有起伏。
“老臣已说过,和州州官是王爷人马,王爷太过轻信这批佞臣了。不知王爷是否还记得,前阵子,这批州官爆出亏空府库的丑事?要是这笔款子拨下去,不是治水,而是用作他途,比如说,扩充军备……您说,这事岂不伤朝廷颜面?”
解英微皱眉头。扩充军备?他在暗示,自己会在外州建立军队,反抗中央?
他把身旁几子上的奏折拿起,站了起来,来到那老臣面前。
“这些折子,是垂江周遭的城镇地方官上递的灾报,不是那批安处州城的州官写的。身处危机,一字不假,刻不容缓,李尚书,你自己看清楚。”
老臣却撇开了头。“谁知这批地方官,是否也是王爷您的人马?”
解英瞠大眼,瞪着那老臣。
在场的人都冒着冷汗,甚至觉得解英下一刻,就要把这老臣给碎尸万段。
“是某人教你这么做的,是吗?”解英勾唇冷笑。
“您在说什么?”老臣挑眉,装傻。
解英又拿着这些奏折,来到大堂中央,他上了几步阶梯,一旁的卫士赶紧将他拦下;他也不反抗,只是对着上头那垂挂着帘子的座位说:“娘娘,请您看清楚,国土已经被洪水侵蚀到什么地步。”
大堂安静,两股力量在寂静中互相对峙。
最后,帘幕后幽幽传来声音。“没想到,妾身也能看到,肃能亲王这般失态的时候;妾身还以为,亲王的脸永远都是微笑的。”
解英面无表情。
“奏折对真相毫无益处。”帘幕后的人说:“不如派遣一支人马,亲自到和州勘查,若奏报属实,立马给款。”
“娘娘英明。”大部分的臣子连忙附和。
在一片唱和声中,解英依然巍巍不动,脸色不见慌张,只有冰冷。
他很清楚,国家,绝对不可以交给这个女人。
“好。”他说:“你们慢慢查。”
解英把这批折子丢下,下了阶梯,气势汹汹的离开。
他的冷峻,连卫士都不敢拦他。
回府后,解英就将自己关在寝殿里,不梳洗、不更衣,也不吃东西。
没有人敢进去打扰他。
“王爷今天不知在朝堂上受了什么气,连笑都懒得笑哩。”家宰在厨室前的院子,聊天似的谈起。
恩美正搬来一只沉沉的麻布袋,经过时,听到了。
“咦?恩美,那是什么?”家宰指指恩美提着的袋子。
恩美一僵,赶紧堆笑。“喔,这是厨子叔刚在外头买回的林檎,听说很甜,要给王爷吃呢!”她说得很顺很快,好像这个答案老早就已经准备在心里,可随时告诉人。
“对吼,王爷回府都一个时辰了,还没吃东西……”家宰苦恼。
恩美心里一窒,赶紧说:“那我送几颗林檎给王爷吃吧。”
家宰豁然开朗。“啊!真的吗?”有一个不怕死的丫头进去讨骂,当然求之不得!他赶紧说:“那你快去吧!顺道替爷梳洗更衣一下。”
于是,恩美洗净几个通红的林檎,盛在漆盘上,走向了寝殿。
途中,她的心一直怦怦地跳着,越跳越厉害。
这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她咽着口水想:会被发现吗?
进入寝殿外廊,在解英办公的书房门外通报了一声后,恩美便默默的等着。
“进来。”里头的人冷冷淡淡的说。
恩美心里一悸,咬咬牙,走了进去。
她看到解英正坐在书案前,振笔疾书,身上还穿着上早朝的朝服,没有换下。
他的表情极为冷厉,好像还在为什么事生着气。
原来,这个男人脸上还有别种表情,她以为他只会带着什么都无所谓的笑,讽刺人、挖苦人。
“王爷。”恩美来到他案边,将林檎放在他身旁的小几上。“您要不要先吃些东西?”
解英没有回话,依然在写着东西。
恩美被他的气势压住,也不敢多说,就等在一旁;在等待的过程中,她一直若有所思的看着那盘林檎。
过了一会儿,呼了口气,她又说:“听说您早膳过后,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您该垫垫胃,否则会犯胃病的……”
她发现,怎么自己说来说去,都是这套说辞?
解英也发现了。他的笔停了一下,低头思量着什么,之后才抬起头,望着她。
“盲子,你生过胃病?”他轻轻地问,语调会让人会错意,以为他在关心人。
“呃,不算,不过我弟弟的胃不太好。”因为常常没东西吃。
但现在她有工作了,家里的生活也好了起来。
“哦?”解英挑眉。“所以你没亲自体验过?”
“呃,可以这么说。”
“那你怎知犯胃病很疼?”解英说:“或许我喜欢犯胃病的感觉也说不定。”
恩美突然觉得,自己真是鸡婆。关心的劝对方,对方却闹着孩子似的脾气。
看来家宰说得对,今天肃能亲王的心情,真的非常不好,自己算是倒了楣了。
“我宁可犯胃病。”解英放下笔,一脸不以为然。“也不想被人气成这样。”
恩美有些尴尬,不知这个时候该不该响应他;想了想,她觉得应该,所以怯怯的问:“王爷,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不开心?”
出乎意料,这高高在上的亲王竟响应了她──虽然口气很冲。“一件本来理所当然、正确的事,却被人诬蔑,你觉得你会开心?”
“呃,不会。”
“就是这感觉。”解英拿起桌上的纸。“一会儿,拿给家宰,教他今天前一定要办完。”